晨曦,初晨的陽光從東方升起,慢慢照射這個野蠻的大地。冀州城外的荒野草葉上掛著亮如星光的露珠,在太陽的光線下閃發點點白光,好像一片珍珠海洋。
差不多就要入夏了,白天很熱,熾熱的陽光能捂出熱汗,但是晚上和早晨還是很涼,白天和夜晚的溫度相差很大。
風吹在身上是涼的,帶著清涼的濕氣,戰士不由地縮了縮身體,他覺得有些冷。不過很快又挺直身子昂首挺胸,目光假裝看向很遠處的山脊。
因為跟他一起站崗的戰士經常嘲笑他身體弱,連這點溫度都抵抗不了。在軒轅部落他們經常比賽,什么都比,比力氣、比吃飯、比誰跑得更快。他總是輸,但是他還是要比,因為他很要面子,不想輸給那個戰士,所以一直輸一直比。
本來今天不到他站崗的,只有那個戰士和另外一個族人,但是他自己去跟族王說要來站崗。倒不是又想來比什么,只是時間久了就有點臭味相投的感覺,戰士之間總是惺惺相惜。
可是今天還真的有些冷啊,但他不能在戰士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只好硬撐著,一邊偷偷瞄向戰士看他注意不注意到他。
不過戰士并沒有好像戰士并沒有注意到他,只是看著很遠處卷舒的云層。
他又縮了縮身子,打了個寒顫。
“身體還是那么弱嗎?”戰士在旁邊打趣。
“沒,沒有,只是累了,活動一下筋骨。”他扭動一下肩膀,做出疲倦的表情,立直。
他臉紅了,覺得自己實在是臉皮太厚了,不過他不在意說謊。
“是有些累了。”戰士還是沒看他,只是在微笑,“不過現在還真是有些冷啊,連我都在打寒顫。”
“哈哈,這樣的天氣你也覺得冷嗎?難道連這點溫度都扛不住?”他覺得終于可以嘲笑戰士一次。
“難道你不覺得很冷?”戰士忽然扭過頭來問,臉上的笑容不言而喻。
“不,不冷!”他的聲音很大,想掩蓋自己的心虛,不過讓人看了更加認為他在說謊。
戰士看了一眼,再也不說話,繼續看著天上的卷舒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覺得有點無趣,也沒再繼續說話,安靜地守衛冀州城。
“喂!你說,九黎族部落真的會來嗎?”他還是忍不住這樣寂靜的氣氛。
“為什么這樣說?”
“你看啊,九黎族部落已經擁有南方那么大一塊地方了,這夠他們生活了吧?干嘛還要來我們北方啊?難道來這里種谷物嗎?”
“他們當然不是來這里種谷物,要是種谷物南方那么多肥沃的土地也夠他們種的了。”戰士說。
“那他們來干嘛?”
戰士撓了撓頭,他實在想不到用什么話來說九黎族部落的野心,他說:“他們想要所有的部落來為他們種谷物。”
“哦。”他似懂非懂點頭,糊里糊涂覺得九黎族部落就是來北方種谷物。
忽然有一個影子映入他的眼簾,從遠處的林子那邊往這里跑。距離有點遠,他看不太清是哪個部落的人,也可能是軒轅部落的族人,但是他不敢放松警惕。最近這一段時間九黎族部落就要來了,任何人都不能排除是九黎族部落族人的可能。
他握住了手中的長矛,瞇著眼去辨別是不是軒轅部落或者北方其他部落的族人。
他辨別的方式很簡單,只要看對方的服裝就行,畢竟他也不認識軒轅部落之外的人,甚至連軒轅部落的族人也沒有認全,軒轅部落人太多了。北方的服裝和南方的服裝不同,北方基本上都是麻衣布子了,而南方的部落還都是獸皮制成的,兩者很容易看出來。
那個影子一直奔跑到冀州城下,他也終于看清了。那是自己部落的衣服,是自己的族人。
那個人是軒轅部落跑去查探九黎族部落消息的族人,此刻他帶著九黎族部落的消息歸來。
戰士讓開一條路給他去跟族王報信,眼神忽然凝重起來。
戰爭真的要來了。
冀州城內的一座泥房,這里站滿了北方各部落的族王大將,一個個都是神情凝重,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得到了九黎族部落正在來的路上的消息,本來應該去計劃該如何抗衡九黎族部落,但是此刻卻安靜得出奇。
沒有一個人說話,能清晰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姬軒轅反復揉捏著手掌,緊鎖眉頭。不知道為什么,九黎族部落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他能想到所有對付九黎族部落的方法,可蚩尤真的帶著他的大軍來時,姬軒轅反而不知所措。
“軒轅族王,你倒是說句話呀。”一個部落的族王開口說。
姬軒轅是北方部落聯盟的盟主,這里的一切可以說是姬軒轅說了算,大戰降臨,只有姬軒轅有能力聯合所有部落。這倒不是其他部落的族王沒有各自的主意,而是這個時候他們應該聽姬軒轅的,他們擁立盟主,為的就是能有一個真正給北方部落帶來希望的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他們沒辦法獨自抗衡九黎族部落,如果他們能對付九黎族部落,誰也不愿意聽姬軒轅的號令。
但問題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
九黎族部落步步緊逼,而北方部落聯盟躊躇滿志,想不到什么辦法去對抗。
其實也不必想什么辦法,明眼人都知道,除了正面上擊潰九黎族部落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總不能向九黎族部落稱臣。誰也不會對南方的蠻人稱臣,北方部落有北方部落的傲氣,他們在文明程度上遠超了南方部落,學會了織布和改善土壤以提高谷物產量,甚至一年都不用去狩獵。很多人都覺得自己要比南方的蠻人高一等,他們厭惡那種搶奪他族的行徑,那是野蠻人才會干的事。
可是現在他們看不起的蠻人去要來侵占他們的土地。那些厭惡的行徑就要發生在他們自己的身上。
有一個部落的族王開始抓狂,他受不了這樣安靜的氛圍,他多想姬軒轅直接一拍大腿豪邁地說“好,那我們就跟九黎族部落大干一場。”這樣說他還能舒服點,可是姬軒轅一直沉默寡言,完全不說話,他根本不知道姬軒轅究竟在想什么。
他還年輕,很年輕,性子很急躁,什么事情對他來說就是一拍腦子的事,大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勢。他想著大家把所有的戰士都拉出來,往平原上一擺,你我相互沖鋒,誰還站著誰說了算。
他不怕死,準確來說天不怕地不怕,你敢惹我就要做好生死相殺的準備。
但是他也明白,這不過是自己的年少輕狂,要是這么干那得陪上很多人的性命,也許自己的命不值錢,但別人的命可不是自己的,他決定不了他人的命運。
大宮房里仍然是安靜著,微微聽見幾聲急促的喘息。在這樣的時刻,每個人的心都是緊繃著的,一切都必須運籌帷幄。
姜炎坐在一旁,幾乎沒說過話,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他姜炎的時代了,而是這些年輕人的時代,他老了,早已經不會打仗,他最多能織出更好的布和種出更多的糧食。他拿不起大斧子了,也不像年輕人一樣奔跑能快過花鹿,他走路還需要拄著拐杖,還怎么奔跑?
他明白現在的年輕人都崇尚武力,動不動就要砍殺,部落和部落戰爭,有人流血,有人哭泣。
姜炎承認自己老了,不比以前年輕氣盛,那時候他可以一個人徒手擒住一頭野豬,也可以一人干翻兩個戰士,但是現在他就是一個糟老頭子,什么也做不了,只會給族人帶來累贅。
長時間的安靜壓抑著大宮房,像是暴雨來臨之前的征兆。
姬軒轅仰頭嘆了口氣:“這將是北方部落的浩劫。”
“各部落讓自己的戰士不要隨處走動,盡量都呆在冀州城,城中的房屋不夠住下那么多戰士,可以在城外的空地上搭建臨時大帳。”姬軒轅說,“我們要做好戰爭的準備,九黎族部落隨時都會進攻冀州城,而我們要守護好冀州城,冀州城將成為擋住九黎族部落攻占北方的第一道防線。”
“力牧!”姬軒轅叫住一名戰士,“這幾天要不斷查探九黎族部落的消息,盡量多派出速度快的族人去,這樣能隨時知道九黎族部落的動向。”
“還有各位族王,這幾天整備好武器,把冀州城不能上戰場的族人撤到其他地方,戰爭會波及到老人小孩和女人們,留下食物給我們就可以了。我們將與九黎族部落打一場大戰。”
姬軒轅深吸一口氣,“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在正面上和九黎族部落大戰,我也不知道會不會贏,我只能說竭盡所能,但是我們決不能放棄,這是我們的宿命。”
……
等待了很多天,龐大的九黎族部落大軍終于來到了冀州城,他們旌旗蔽日,高桿上巨大的飛牛圖騰飄揚,身后還有許多不同的圖騰旗幟。
九黎族部落其實也是一支眾多部落組成的部落聯軍,但是他們都臣服于九黎族部落之下,認蚩尤為大君。
此時這支軍隊正在逼近冀州城,從很遠看去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群,唯有直指長空的青色武器令人心寒。
他們集結在冀州城的南面,那里是一塊平原,只有矮小的荒草,足夠九黎族部落布下龐大的軍陣,他們就是從那里而來。
九黎族部落人數眾多,穿著各色的獸皮,手持天底下最鋒利的武器,布下近乎方形的軍陣,所有人臉上畫著奇異的符號,用獸皮緊緊裹住面部,只露出眼睛。
那是一群狼的眼睛!
蚩尤站在最前面,他永遠站在最前面,顯得尤為突兀,他戴著黑色的面具,猙獰如惡鬼,面具之下藏著深淵般的眼睛。黑色的魔劍高到他的腰間,遠邊的云也開始變得黑暗。
九黎族部落大軍忽然停下了,所有人不再前進一步,與冀州城的北方聯軍遙遠相望。
北方部落聯軍列開軍陣,二十五面旗幟飄揚,他們圍在冀州城前面,人頭閃動。他們的人數和九黎族部落相差無幾。
姬軒轅站在聯軍前面,旁邊都是其他部落的族王和他手下的大將,此刻他們都手心發汗,反復握緊武器又松開武器,再握緊武器。
姬軒轅不明白九黎族部落怎么突然停下了,好像到嘴的肥肉又突然不吃了?不過他也不認為這個時候九黎族部落會突然冒出和解的念頭來,已經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想要和解已經不可能,這場戰爭只有一方勝利才會結束。
“怎么回事?”力牧在姬軒轅背后緊鎖眉頭。
力牧是軒轅部落強大的戰士,在北方是有名的大將,和應龍、大鴻齊名。
“他們怎么停下了?”
“不知道,可能在耍什么詭計,小心點。”大鴻提醒。
“他們不來,難道我們要沖過去嗎?”
“不行,靜心等著,他們會過來的。”大鴻說。
而此時此刻,陳兵在冀州城外的九黎族部落建起一個祭壇,祭壇中心燃起熊熊燃燒的大火。
雩厲全身披滿獸皮,頭上戴著五色的雞尾,在祭壇前做著奇怪的動作,一會兒朝天張手,一會兒朝大地跪拜。
隆鐘的聲音悠悠傳來,在每一個人耳中轟鳴。明明聲音并不大,卻傳遍了所有人耳朵,如狂風猛掠過草原。
那是一曲古老的戰歌,是九黎族部落出征前吟唱的詩樂,每一個字節都振奮人心。
狼行站在雩厲的后面,全身也披滿了獸服,不過只是在后面安靜地看著。
他也是巫師了,自從跟雩厲學習巫術后他很少去跟隨大軍四處征伐,每日和雩厲待在一起,細心學習古老的巫術,以至于有些族人也開始認為狼行已經變成了瘋子。他總是像雩厲一樣腰挎一個袋子,在無人的角落對著袋子狂嗅。
狼行也開始變傻了。
他本來就很少和人說話,性格也比較孤僻,在九黎族部落沒有幾個朋友,所以變成瘋子也沒什么大不了。
戰歌由雩厲開頭,調起沉重的的音調,隨后所有九黎族部落戰士舉起他們的武器,高聲亢喊,不斷重復同一個音節,如深夏的磅礴夜雨瘋狂的落下,又如狂龍般對著天空昂首呼嘯,吶喊之聲在整個荒原上滾動,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北方部落聯軍在這樣的吶喊中為之震撼,隱隱有些敬畏不安,有人已經開始膽怯,握不穩手中的武器。
即便他們還沒有開始沖鋒,但這一曲戰歌足夠讓他們震撼。九黎族部落的戰士仿佛地獄派出的死侍,掠殺所有被地獄選中的生靈。
蚩尤高舉黑色魔劍,在天空下散發黑色的光芒,云層為之翻涌。
他仰天咆哮,發出幾乎壓過了在場所有戰士的聲音,身后的戰士隨著他咆哮,聲浪比之前的戰歌更加激烈,咆哮之聲在荒原回蕩,久久不息。在怒吼之后,蚩尤發起對北方部落聯軍最后的沖鋒,草葉被蚩尤踩踏壓扁,再無生機,所有戰士也在沖鋒,如同龐大的獸潮席卷而來,他們的力量橫掃荒宇,沒有人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姬軒轅被九黎族部落的聲勢顫動,咬牙猙獰。
他絕對不能輸,他是姬軒轅,北方部落的盟主,他怎么可能會輸!
姬軒轅盯著狂暴的黑色大軍,眼里帶著極盡的戰意,臉龐和四肢的青筋暴起,潛藏著巨大的力量,年輕時的瘋狂再次顯現出來,猶如回到了當年不可一世的姬蠻子。
“沖鋒!!!”
姬軒轅沖天大吼,聲勢絲毫不弱于蚩尤,威猛的身影沖出,瞬間拉開了與聯軍的距離,如孤勇的戰士沖向敵軍,保護自己的家園。
在沖鋒中他看見荒原上憑空多出一些枯草,散發一種奇怪的味道,但他并不去想為什么這里會多出這些枯草,眼睛只有正在沖鋒的敵軍。
北方部落聯軍全部沖鋒,兩支大軍在各自大君大王的帶領下,絞殺在一起,沖鋒在前面的戰士或是刺穿敵人的肚子和胸膛,或是倒下,鮮血瘋狂流出。
雩厲對向北方部落聯軍,右手高舉過頭頂,吟唱著古老的歌曲,他的聲音并不優美,反而有些沙啞不清,但是讓人聽了卻恍如置身古老的戰場,鼓動戰士的心。
黑色的云層從天邊卷來,遮住了半個天空,云層不停地翻滾,黑云下電閃雷鳴。
“大霧!”雩厲放聲高喊。
“大霧!”還在戰場上廝殺的九黎族部落竟然也奇怪地跟著雩厲大喊。
巫術!那是一個巫術,改變天地規則的巫術!
雩厲并非在唱歌,不會有人在戰場上唱歌,那不是歌聲,而是巫師的語音,吟唱這種古老的語音能夠產生巫術。
雩厲忽然看向從天邊卷來的黑云,輕聲呢喃:“命數啊……”
……
姬軒轅斬開一個九黎族部落戰士的胸膛,血液瞬間噴出,濺在姬軒轅的身上,他整個人都沾染了敵人的鮮血。
他忽然感覺不對,抬頭看向遠處的山頭。
大霧!彌天的大霧正在席卷而來,如海邊的潮水涌來,彌漫整個天空,大地都沉在大霧之下。
戰場上忽然出現的大霧使得北方部落聯軍開始慌亂,因為霧氣實在是太大了,只能看見眼前幾米的地方,再遠就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見,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族人還是敵軍。
這究竟是什么巫術?能讓整個北方部落聯軍陷入困局,他們很害怕,早已認定了這是一場注定無法勝利的戰爭。
很多北方部落的戰士在濃霧中錯亂,不再進攻,而是不斷防守,以防備自己不被突然殺死,但是白色的濃霧里突然迸出的一支青銅矛槍刺穿自己身體,面部裹著獸皮的九黎族部落戰士如幽靈一樣出現,一腳踢開自己拔出鮮紅的矛槍。
很多人倒下了,鮮血如河流一樣流淌。
……
“狼行。”雩厲忽然喊狼行的名字,眼光看向遙遠的方向。
“老巫師。”狼行恭恭敬敬站在雩厲身后。
雩厲摘下頭上的雞尾冠帽,白發散落,一如曾經的雜亂,“狼行,你是九黎族部落的巫師了,照顧好九黎族部落。”
“是!”狼行回答,但是有些沒聽明白。
他自認學會了巫術之后,雩厲說的很多話他都能聽得懂,但是總有一些他抓頭撓耳也弄不明白。他還有很多東西沒學到,比如現在。
“你將是九黎族部落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雩厲伸手拍在狼行肩膀上。
他忽然扯掉上身的獸服,袒露老皺下垂的皮膚,皮膚上傷痕交錯。
原來雩厲年輕時真的是一個戰士,一個無所畏懼的戰士。
狼行忽然震驚,因為雩厲眼睛突然變了,眼里不再是那個膽小怕事的糟老頭子,雩厲的眼里是熊熊燃燒的戰意,那是只有赴死的戰士才有的眼睛。而此刻雩厲的松垮的肌肉逐漸緊繃,像年輕人一樣線條分明,看起來還是瘦弱的軀體卻充滿了力量感。
雩厲變成了一個戰士!
他去撿起放在祭壇旁邊的一根青銅長矛,那是他從大君那要來的,他還能拿得起槍矛,雩厲轉身向著戰場走去。
“老巫師!”狼行突然明白了,年邁的雩厲是要去和北方部落聯軍大戰,在戰場上殺敵。他追上去拉住雩厲。
他都那么老了,還上去干什么?他估計連個人的肚子都沒力氣刺穿,他不是去送死嗎?
雩厲站住了,卻沒有回頭。
“你是九黎族部落的巫師,以后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戰場殺敵一直是我的夢想,從前是,現在也是!”雩厲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像個武士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雩厲就是一個武士!
“啊啊啊啊!!!”雩厲大吼著沖向正在廝殺的戰場,他矯健得像頭野狼。
“老巫師……”狼行輕聲呢喃。
狼行一生之中都不知道雩厲究竟為了什么而活,他曾是一個永遠沖鋒在最前面的的武士,卻活得像個受人鄙視的瘋子。
很久之后狼行成為了天底下最有名的巫師,卻整天混跡在涿鹿的街頭,以天地為家,他總是蹲在羊棚旁和羊群說話。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
姬軒轅看見一個巨大的影子朝自己走來,他看不清是誰,人影黑壓壓的,他感覺到危險降臨,高度警惕下握緊了劍柄,隨時準備發出致命的一劍。
影子忽然抬手,似乎是朝自己砍來,姬軒轅狠冽,對著影子對砍。
兩把武器狠狠碰撞,爆發轟鳴的金屬聲,手臂的暗勁微微顫抖,這一擊用了很大的力氣。
“族王!”影子忽然驚呼,終于發現了與自己對戰的是什么人。
“應龍!”姬軒轅也看清了眼前人。
他收回劍貼在應龍的肩膀旁,與應龍一起應對突襲而來的暗擊。
應龍是他的部下,也是軒轅部落極其強大的戰士,應龍的力氣比他還要大,也難怪經過了剛才那一擊他的手臂還在顫抖。
“族王,這場大霧不是憑空來的,有人在施展巫術。”應龍轉個彎貼在族王的后背,這樣他們兩邊都可以防守。
“我知道,在九黎族部落陣前他們搭建了一個祭壇,他們的巫師在哪里做法。”姬軒轅說,“這也怪我了,沒有太注意他們的巫師,當時我并不認為能有這么大的白霧。”
“可是現在卻有了,我們的戰士在大霧里沒辦法看到太遠的敵人,根本沒辦法殺死藏在大霧里的敵人,而且九黎族部落似乎并不受到大霧的影響,他們的攻擊仍是那么準確無誤,我們死去了很多戰士。我們得殺掉九黎族部落的巫師。”應龍說。
“族王!”應龍忽然大喊。
一個九黎族部落戰士想要沖來殺掉姬軒轅,被他一劍斬殺:“但是現在我們根本不知道是哪個方向,我們看不見他,很難沖出去,即使沖出去了也還是大霧。可惜風后在涿鹿不在冀州,他也是巫師,如果在就可能破掉九黎族部落的巫術。”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姬軒轅沉吟了一下:“走!不能再打下去了。”
姬軒轅下定決心,這樣打下去遲早死去所有戰士,只能暫避鋒芒。
“走?走去哪?”忽然有聲音從大霧里傳來。
白霧里出現一個人影,人影漸漸清晰,黑色的劍在白霧里格外清晰。
他戴著黑色面具,手持黑劍。
蚩尤!這位九黎族部落的大君此刻就在姬軒轅的面前!
“蚩尤……”姬軒轅低喃。
“要跑嗎?軒轅大王!”蚩尤在他面前站定,摘下遮住面部的面具,露出本來的面容。
傳聞中銅頭鐵額的魔尊蚩尤也不過是和他生在同一片天地下,長著一樣和善面容的年輕人,并沒有傳說中那么猙獰不堪。
他竟然在微笑,全身沾血的蚩尤竟然像看見老朋友一樣微笑,他分明是個惡鬼!
“傳說中的魔尊蚩尤。”姬軒轅眼神寒冷,緊盯著蚩尤。
“魔……是啊,成為魔王了,所以你們都得死。”蚩尤輕聲說。
這一句話并沒有得到姬軒轅的回應,得到的是應龍的劍斬。
蚩尤揮劍對上了應龍的大劍,黑色的魔劍帶著強勁的劍氣,兩劍相撞,迸發出金色的火花。
這一劍超出了應龍的想象,他以為在蚩尤毫無防備之下就算不能一擊必殺,也至少可以把他擊退,可現在真正對上了他才知道蚩尤很強,蚩尤只退了一步,而他退了兩步,還是他首先發起攻擊的前提下。
姬軒轅也揮劍配合應龍砍殺蚩尤,劍雨不斷落向蚩尤,蚩尤雙手握劍和姬軒轅、應龍對砍,金屬的轟鳴聲不斷傳出,激烈的劍砍在戰場上格外醒目。
蚩尤一人獨戰姬軒轅和應龍,卻似毫不落下風,每一劍都能擋住密集的攻擊,甚至還能擊退其中一人。
在無數次對砍下三人都累了,狠狠地喘息,姬軒轅和應龍沒能壓住蚩尤哪怕一刻,蚩尤居然憑借一人之力和他們打成平手,傳言中的蚩尤看來也并不是空穴來風,他是一個很強的戰士。
姬軒轅和應龍對視一眼,準備再次沖上去廝殺。
有東西落在姬軒轅的臉上,他抬頭去看天空,白霧下的天空是黑暗的,不斷有雨滴降落。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由稀簌的雨滴變成了磅礴大雨,打在姬軒轅的身上。一聲巨大的雷聲在天空震響,白光穿透濃霧,能照亮戰士的身軀,戰士被這聲驚雷驚嚇,心跳加快,血液流動變快。
白霧慢慢退去了,也許是大雨的沖刷減輕了霧氣。
大雨沖刷著死去的尸體,雨水和鮮血混在一起變成紅色的河流,簡直就是血河!
“退!”姬軒轅大喊。
如果沒有這一場雨也許姬軒轅會繼續和蚩尤殺成一團,但是霧氣退了他能找到方向。冀州也許是真的要丟掉了,他看到北方部落聯軍死去了實在太多,在迷霧里北方部落聯軍根本不是九黎族部落的對手。
剩余的北方部落聯軍退去,留下了滿地的死尸,大雨仍在沖刷他們身上的鮮血。
蚩尤并沒有追趕,站在原地安靜地看他們逃跑,魔劍上的血隨著雨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北方聯軍跑了,九黎族部落在雨中高舉他們的武器歡呼,張口去接住落下的雨水。
蚩尤環顧四周,地上躺著很多尸體,九黎族部落和北方部落的都有。他忽然看見一具尸體,白色的頭發很顯眼,他胸口插著一根長矛,皮膚松垮像是要脫落下來。他已經死了,胸口流不出什么血液了,好像已經流干了。尸體在微笑,嘴角輕微上揚。
蚩尤轉頭看向祭壇那邊,祭壇里的火已經被雨水澆滅了,冒著白煙,再過一會兒連白煙也冒不出來了。
祭壇只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