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看了眼窗外,沖郭宇搖搖頭,“別,我認識這個人。”
“啊?”郭宇把手收了回去。楚虞點點頭,“是,在銅門島的時候,他是海噠那邊的人。他不是交警。”
「叩叩」
窗外的警察又敲了敲窗。
在不遠處,張旖旎在車里通過對講機說,“二蚊,你別緊張,她應該認不出來你,畢竟聽海子說現在是她的另一個人格。”她說完,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海噠。
扮成交警的二蚊目光閃爍了一下。
楚虞低聲說:“他們應該是從咱們離開大廈的時候就發現咱們的蹤跡了。別開窗,聽我的。”
郭宇和楚虞對視一眼,他從心里其實對楚虞這個小女孩有些不放心,但當對上她的眼眸時,他不自覺地就相信了她。因為這是李瀧的眼神。
二蚊又敲了敲窗戶玻璃,“喂,你們違章了,下車——————我靠——————”
車子猛地往后退了,二蚊差點被帶倒,緊接著車子猛地往前狂奔。
張旖旎命令:“被發現了,現在追——————”
郭宇油門踩到了底,楚虞在一旁扯著安全帶,一手導航,“我跟你說,下面的大橋正在維修,咱們從路障上沖出去上橋。”
“那就成死路了————”郭宇頭上滲出了汗珠。
后面的警笛聲轟鳴,兩人拼命保持冷靜。
“楚虞,你......”郭宇感覺到楚虞的顫抖,她有些不對勁。“沒事。”楚虞深呼吸著,她腦海中斷斷續續地浮現了自己一個人逃亡的場景,一幅幅的畫面不斷地撕扯著她的神經,她腦子很痛。
“楚虞————————”
車外有人沖她大喊,她不回頭也知道是海噠的聲音。
“楚虞快停下————有什么你跟我談————————”海噠開著車沖她大吼。
郭宇問:“你覺得呢?你要跟他談談嗎?”
“我不能把你也牽扯進來知道嗎,他們內部有人和幫陷害李瀧的人沆瀣一氣,咱們倆被抓住就只是死路一條。”楚虞擺手,“別他媽聽他的。”
“你要干什么——————”
郭宇還沒緩過神,楚虞已經搖下了窗戶。
海噠立刻放心了些,“楚虞,你先聽我說——————”
「砰砰——————」
“靠!!!!!”坐在海噠身邊的張旖旎破口大罵,楚虞竟然朝他們的車輪開了兩槍。
海噠連忙猛踩剎車,車子猛地偏離打滑,帶出了一股白煙,后面李銘紳的車一個剎車不及,追了尾。
“她從哪兒弄來的槍?”張旖旎問。
海噠搖頭。
郭宇開著車沖出了路障,前面是正在施工的溝壑。
楚虞抬頭看了看,“天,快亮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郭宇問。
“下車吧。”楚虞和他下了車。
后面的警察大喊:「前面的人站住——————」
楚虞嘲笑:“怎么可能站住。”
兩人飛快跑到了橋上,楚虞語氣有些嘲諷地說:“老子上次用倆腿兒這么顛兒還是因為識破了那個條子的身份。這段記憶真是一點兒都不懷念。”
郭宇喘著粗氣,“你說這個干什么——————”
楚虞指了指橋下黑漆漆的水面,“跳下去。”
“什么??!”郭宇嚇了一跳。
楚虞點點頭,“只有這一個辦法兒脫身了你跳不跳?”
身后的警察已經跨過了障礙物朝他們跑來。郭宇舔了下嘴唇,把槍和子彈在身上貼身放好。
“跳。”他果斷地說。
“爽快。”楚虞和郭宇張開嘴以免耳膜在跳下去的時候被沖擊得痛。
海噠看兩人站到了橋上,腦子有一刻停止了思考。
“等一下——————”他沖楚虞大吼,“你們要干什么——————”
張旖旎讓人員先停下。“他們有自殺的嫌疑,先停下——————”全部的人也不敢向前。“我需要喊話。把喇叭拿來......”
“自殺個屁啊————”海噠大吼。
此時的天已經有些微微亮了。
“楚虞,你他媽的如果跳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海噠用盡力氣沖她喊,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得凝結了。一旁的同事全都側目看他。
楚虞轉頭,接近凌晨的風正好把她的頭發從肩頭吹起。“誰他媽稀罕你的原諒!!!!”她惡狠狠地撇下這么一句話,和郭宇縱深躍下橋————————
不帶一點猶豫。
“二隊二隊——————我是張旖旎,犯人跳河了————”
警察們一嗡而去,全往橋下看。
“咳咳咳咳咳咳——————”海噠瞬間腿軟,跪在地上咳嗽,兩眼眩暈。因為沒吃東西,他現在有些反胃,一口一口的酸水往外吐。她就這么跳下去,親手把他倆之間的機會與可能扼殺。那兩人之間發生的一切都算什么?他現在腦子很亂,根本無法思考。
李銘紳實在看不過去,伸手扶他,“打起精神來——————”早知道就叫他繼續呆在醫院了。
“楚虞......”海噠有氣無力地喊出,生理淚水被風吹得臉上都是。
天色已經微亮,太陽還沒出來。
河面上已經有一艘清理船在尋人了。
河邊的一座建筑工地里,郭宇把頭上的水煮甩掉,對一旁的楚虞說:“你這混小子是不是瘋了?明明不會游泳,你瞎提議什么?累死我了。”楚虞躺在一旁,摸了摸肋旁的傷口,有些裂開了,在滲血。
她疼得抽氣,身體很冷,“郭宇,咱們走吧。”
“好。”郭宇把她扶起來,“你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你還記得歐故嗎?就是當年的那個獄警。”楚虞說。郭宇點點頭,“記得。好像是個混血洋人吧?”
“他他媽暗算我的。但現在人都沒了,這話就甭說了。”楚虞牙齒有些打顫。
郭宇攙著她往前面的公路上走,“為什么......你跟那個條子之間變成了這樣?”
楚虞牽強地一笑,“其實我本來就不相信他。只是......算了。”郭宇感覺她很難受,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郭宇問她。楚虞說:“我需要知道真相。先要聽到錄音。”
“好。”郭宇駕著她在公路上,兩人也不敢攔車,渾身濕透了,有些無措。
楚虞突然說:“謝了啊,哥們兒。”郭宇一怔,“此話怎講?”
“陪著我命都快沒了。”楚虞笑笑。
郭宇嘆了口氣,“不是被警察抓住,就是被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勢力殺了,還不如搏一搏。”
楚虞開頭看著已經亮了的天。
對啊,還不如搏一搏。
“我沒病,先讓我出去——————”海噠在醫院里情緒十分激動,李無摁著他讓護士給他打點滴。
“咱能甭動了嗎,你別跑針了。”
海噠挫敗地坐在椅子上。張旖旎箭步飛快地走近醫院輸液室,“我跟你說了,這個人就是瘋了,你怎么現在處理案子也帶著私情了?”她過來揮了揮手里的文件,“剛才查到了他們出現在了河邊附近的公路上,攔了一輛私家車走了。”
海噠坐起,“什么——————啊......”他起身太快后腦疼。
張旖旎迅速告訴他,“就是跟你說,人是活著的,你也別這樣要死要活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開始把情緒帶入進了案子里面。”
“張隊,你能很冷靜很果斷的處理這些事情難道就不是因為毛豆嗎?你也只是想讓案子早些水落石出,給毛豆一個安慰。”海噠又躺回了椅子上。
張旖旎愣了一下。“對啊,我就是為了毛豆。”她也一直都帶著情緒在工作。
海噠捂住了眼睛,“可能你們覺得楚虞只是一個嫌疑人,一個逃犯,但是......那是我全部的感情了。”
李無和張旖旎一陣沉默。
海噠看了看輸液瓶,“別打了,我想去審問一下嫌疑人。”
“你說明先生嗎?”張旖旎問。海噠點頭,“是。”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開了,他只能一點一點地重新尋找。可這些他都不害怕,他擔心的是楚虞再也不和他說真話。
深吸一口氣,海噠在審訊室外強迫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
“海噠。”梁輝澤過來拍拍他的肩,“身子還行嗎?”
海噠點頭,“可以的。沒事。”
“那就行。”梁輝澤整理了一下衣服,“咱們進去吧,我跟你一起。”
“好。”海噠推門進去。
這個明先生在看守所里被單獨關押,比剛進來的時候消瘦了不少。海噠一直看著文件,等他坐下后才抬頭問他:“馬武都,對吧?”
“你們不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了,為什么每一個來了之后都還要問問。”他的目光陰陰的看著海噠。“原來是你啊......”
海噠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我只希望你回答一個問題就是在我們警察內部的內鬼是誰?”
明先生的背不自覺地挺直了一下。“你怎么就這么篤定是在你們警察內部?”
“我把思路又捋了一遍。知道我和你們的人第一次交手的是在郊外的一所旅館里,你派去的人幾乎被那里面的黑老板殺完了。我離開時報了警,沒有直接聯系我的同事是報的當地警察。結果沒有一個通報和信息泄露出來,之后我在你的秀場遇見了你的手下,他毫發無損,就說明有更大的勢力讓這件事不了了之了。后來遇見歐故,和被掉包的精神病院患者的事更加能作證我的猜想,在警方內部有你們的保護傘。”海噠分析完,明先生嘲諷一笑,“既然你這么聰明,那何必問我呢。”
海噠說:“馬武都,你的上線馬煙現在還沒出現是為什么?”
這個反問一下讓他愣住了。一旁的梁輝澤歪頭看了看海噠,不解他的意思。
“馬煙是你更大的上級。在此之前我在你們販賣出去的人口中得知了,其實你只是一個中間曾人物,很多事還需要聽命于馬煙。這個馬煙為什么到現在還不現身,并未來給你傳遞任何信息,但是卻追殺了我和楚虞一次。你知道為什么嗎?”海噠問。
明先生動了動嘴唇,“他是想保護那位先生。”
海噠點頭,“對。他是想保護你們的保護傘。因為只有楚虞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并且手里有證據,他們的目標是有一個就是殺了楚虞,得到她手里的證據。而你,現在不重要,以后也不重要。你被完完全全拋棄了。”他一字一句地說。
明先生略震驚地看著他,仔細揣摩著他的話。
“你現在可以選擇相信我們,還能減輕你的刑罰。”海噠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梁輝澤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附和道:“是啊,只有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才是對你的救贖。”
“救贖。”明先生冷笑一聲,“已經身處地獄了,何談救贖。”
“就算是身處地獄,那也是你的選擇。既然這么選擇,就要承擔后果。”梁輝澤說。海噠心里默默覺得不愧是局長,每次都這么會講。
明先生緊緊攥著拳,“馬煙每周四會去落城大廈找那兒的蛇哥收取租金,其他的我不會說的,你們抓住他自己問他吧。”
梁輝澤和海噠對視一眼,“今天周幾?”
“三。”
梁輝澤起身往外走,“我現在去找小張做部署。把他帶下去。”海噠跟在他身后,“梁局,我們還沒弄清這個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呢......萬一里面有詐......”
“這件事沒有那么多的考慮,因為這是一條重要線索。”梁輝澤來不及跟海噠爭辯,直接聯系張旖旎開會。
海噠站在原地,感覺有些挫敗。
落城大廈負二樓賭場一片死寂。
蛇哥面帶殺氣地看著手上的牌。
“為什么當時沒人發現牌有問題?根本他媽的就是不一樣的牌!!!!”他怒氣騰騰地把牌摔在地上,他的右手上還纏著繃帶。“他媽的,竟然被這兩個小崽子給騙了——————”
一旁的小弟全低頭不敢言語。
“大哥,您看,就是這個小丫頭那日做得荷官不長眼的——————”一個小弟把那日做荷官女孩押了上來。
“蛇哥......我......”
「砰————————」
不聽任何解釋。蛇哥一槍過去女孩應聲倒地。
“以后,都給我放聰明點。”他怒不可遏。
“呦呦呦,蛇哥,今天怎么還見血了?”
遠處有人語氣戲謔地說。
只見一位中年男人,戴著墨鏡,緩緩從樓梯上往下走。他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理在發際后,穿著一件長風衣,皮靴黑得發亮。身后跟著一群面無表情的黑衣人。
他伸手取下墨鏡,一雙眼睛看不出任何波瀾和情緒,他的手指指節分明,拿起了一根雪茄。“聽說蛇哥在自己地盤上被人騙了?”他笑著問。
蛇哥一擺手,一旁的人連忙給他們點上雪茄。“馬老板,別提了。”
“被那兩個小崽子擺了一道啊?”那人抽了口雪茄問。
“有監控嗎?一會兒給馬煙老板看看。”
“呵,我還挺期待看看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