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和人形蒼蠅的艱難旅途

15號的一大早，老居民樓的其中一間屋子里爆發出劇烈的爭吵，左鄰右舍習以為常地該干嘛干嘛，有些和這家住戶關系好點的，就會放下手頭的事情前去勸說一二。

屋子里爭吵不斷，左鄰右舍的勸阻似乎只是充當一塊讓漣漪越發擴大的擊水石，沒有發揮她們應有的作用。如果仔細聽，就會發現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女人竭斯底里的哭喊聲，兼著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聲，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的身影突然沖出了屋子，不顧左鄰右舍的勸阻，背著僅有的一個書包就塌上了去車站的路。

正元檢票上了車，找到了自己的23號座位坐下，滿腦子都是早上和母親的爭吵。她雖然對母親突然而來的爆發心有余悸，可是現在能靜下來仔細想想，心里也有點后悔自己的不懂事。自從父親失蹤后，母親這種不定期的爆發總是每次都來得這么莫名其妙。唯一的制止辦法，就是不在母親的面前提起有關父親的任何問題，當這對正元而言，是極其殘酷而艱難的一件事情。

畢竟，在自己幼年期，父親是一位這么好的，能把正元捧在手心里疼愛的父親。讓孩子不去思念自己的父母，或者讓父母離開自己的孩子，對任何人而言，或許都不會是一件能等閑視之的事情。

正元無力地呼出一口氣，從書包里抽出一本雜志蓋在臉上，癱軟在椅背上靜靜地等待發車。

她太累了，所以現在只想遠遠地離開這座城市，找一個能讓自己喘息的，真正稱得上安靜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對此刻稱得上是身無分文的正元來說，只有學校。

“不好意思小美女～能不能起個身讓哥哥進去？”耳邊傳來一陣輕挑的聲音。

不得不承認，這道男低音音色不錯，能讓人一耳朵就記住的特殊音色很少見，但是他從每一個騷氣的轉音里帶出來的流氓氣息，也是堪稱特色的。

不巧的是，正元對這聲音還挺熟悉的。就是那個每次見面都沒什么好事情的秦家老二，秦瑜！

“煩?！闭蝗秽洁炝艘宦?。

正在往行李架上放包的秦瑜愣了一下，不確定地看了眼座位上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的女孩：“呃……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秦瑜？你怎么在這兒？”正元突然拿下了臉上蓋著的雜志，語氣冷冷地打斷了他。

秦瑜的微愣片刻既逝，除了眼中那突然就消失的驚訝感，好像完全不意外正元會在這里一樣。可他的語氣卻顯而易見地升高了八個高度：“?。。∩┳?？您怎么在這兒？？”

車廂里的人因為秦瑜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都不約而同地給兩人行了注目禮，在秦瑜這穿衣打扮的加持下，二人就像神奇動物一樣讓一車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秦瑜雖然是個行事不拘小節的，可平日里被一幫子兄弟愛慕者打量打量也就算了，被這么一車子普通大眾指指點點地打量著，還真讓他都有點受不住了。

秦瑜哈哈一笑，順著正元的小胳膊小腿擠進了靠窗的22 號座位坐下，一手遮著嘴巴低聲說到：“你們這兒還真是民風淳樸啊，啊哈哈哈……”

正元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從秦冉屁股底下把自己被壓住的安全帶拽了出來。

“我不認識你，趕緊地！離我遠點！”

秦冉討好地抬了抬自己的尊臀，好讓正元不這么費力。

正元不客氣地一抽手，秦瑜頓時齜牙咧嘴地吹了口氣：“哎呀我說嫂子，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這可憐的小舅子我？你瞅瞅我這一身行頭，要不是因為你把我哥招來了，我能這么慘？”

正元不理他，扣好了自己的安全帶就把雜志蓋回了臉上，明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可秦瑜偏不好好閉嘴，想起自己這無比悲催的窮游三天，好不容易遇到個熟人了，內心的郁悶簡直像野馬脫韁似的彭涌而出：“真是的，第一天就被你們這兒的警察莫名其妙弄進了派出所，第二天才被放出來，害得老子的妞兒都丟了……”

秦瑜：“去買東西又被坑了一路，哎我說你們這兒民風也太彪悍了吧？！老子好心追賊還被受害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一頓？”

秦瑜：“…………”

秦瑜：“哎我說你怎么都不安慰安慰我啊，咱倆再怎么有誤會這地主之誼還是得意思意思的吧？”

一邊秦瑜在哪兒碎碎念，一邊正元好好地兩口不言兩眼不看，再看看她座位底下快讓到走道上去的小細腿，嫌棄之感表露無疑！

秦瑜發出和他這個年紀嚴重不符的一聲哼唧，開始百無聊賴地把玩窗邊的簾子，一會兒拉開一會兒遮住，讓正元蓋臉的雜志上形成了陽光照耀下的五彩斑斕。

正元“刷！”一下掀開了臉上的雜志，在看見秦瑜幸災樂禍的表情后又忍著怒氣轉到了走道一側。

對付這種人，正元知道她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去理他，否則他只會越來越煩！而不會乖乖聽話安靜待著，就像小孩子一樣，正元撇嘴，心想這人還真是幼稚得不行，二十四五歲的人了，在她面前玩這幼稚的把戲竟然也不嫌害臊，果真是大流氓一個！

秦瑜雙手抱胸，這么看了會兒正元黑黝黝的后腦勺，突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正元的肩膀：“哎，我真挺委屈的，你能不能轉過來安慰我一下？”說罷還配合著節目效果，做了個確實被嚇著了的可憐模樣。

可惜正元壓根兒不打算用后腦勺以外的任何身體部位和他交流。如果說她剛才滿腹心酸都是和母親的不愉快，和母女二人因為父親而變得不可調和的矛盾，那她現在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盡早和旁邊這個幼稚鬼嘮叨鬼討厭鬼分開！

天氣太熱了，車廂里又是悶熱不堪，把天氣的熱度活活上升了兩個等級不止。正元根本無法入睡，而旁邊的秦瑜似乎也面臨著同樣的情況，以至于他的嘴巴是越來越活躍了。

正元于是就在秦瑜的碎碎念中，艱難地熬到了下車地點。她現在可以發誓，這可能是她有生以來最難忘，最煎熬的一次班車經歷了。

正元揉了揉轟轟直響的耳朵，看了眼身后這只名為秦瑜的人形蒼蠅，無語望蒼天：“你跟著我做什么？！”

人形蒼蠅咧嘴一笑，正元忙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等會兒等會兒！你先不要說話，讓我緩緩?！?

人形蒼蠅委屈地癟嘴，在正元終于艱難地順下心里的一口意不平后，終有有機會開口說下了。

“是這樣的，因為嫂子您的過分熱情，讓我很可憐地身無分文了，所以……”秦瑜很有技巧性地停頓了一下。

“所以？”正元抑制住內心的一萬頭草泥馬，看著眼前這個準備耍流氓的不要臉男子。

果然。

“所以嫂子得借我回去的盤纏，不多，也就幾千塊而已。”秦瑜咧嘴笑，在正元面前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

正元抬頭望天。

似乎在這流氓的提醒下才突然間想起來，自己也就是個帶著三百塊錢就離家出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