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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看不見的疤痕
  • 螞蟻的小腳丫
  • 2287字
  • 2019-06-20 16:06:02

時間剛到五點,街上步行的人們時不時騰出一只手捂捂耳朵,太陽鞭長莫及,只能將內力不足的光芒射到建筑物高層的玻璃上,玻璃毫不領情,又給狠狠折射了回去,像一枚炸開的禮花炮。

程晨來找甄高人。她刻意地想,阿斯漢稱呼他高人,她得夫唱婦隨,也稱呼他高人。

甄高人沒有過年的意思。他的家似乎更加亂糟糟了,門口置放一個空紙箱,敞開懷抱的康師傅戴著一團云似的康師傅帽子,旁邊擱著牛奶紙箱,雞蛋紙箱,哇哈哈八寶粥箱,旁邊的旁邊還是紙箱。

程晨彎下腰,抓住那些箱子,立在廚房門口,出來時,看見甄大師正從眼鏡上方瞟我自己。

也不完全是一片狼藉。前些日子的眼鏡家族就徹底登上了人生之舞臺,憋屈的眼鏡爬上了大師的鼻梁,他看人時架空它往上瞟,看字時便叫它粉墨登場,眼鏡盒正在高人手里栽著跟頭,眼鏡布摸上了大師的膝蓋。香火依舊,各路神仙恪盡職守,觀音菩薩披上了嶄新的紅袍。

“來了?”高人認出了程晨。

她沒說話指指門,問他關上還是開著,真高人沒有了上回那種人滿為患的無奈,“關上吧,暖氣不太好,冷!”

她轉身關好門,屁股剛挨上椅子,大師便勢在必得地說道,“婚姻!”

“啊,嗯,是呢,大師!”

“來,寫你倆的生辰八字。”高人推過一張紙,“啪”拍在上邊一支筆,流程她熟悉,為大師一目了然起見,程晨多附了一行:阿斯漢,括號,男,1986年8月1日,程晨,括號,女,1987年10月18日,寫就,連紙帶筆推給大師。

甄高人接過紙筆,以遒勁有力的王氏家族偽狂草在1987下邊寫上“丁卯”,以同樣的瀟灑度在1986下邊寫下“丙寅”,接著開始做各種連線,寫下各種凌亂無序的圈圈點點。

他的自制萬花筒離得有些遠,程晨下意識幫他夠在跟前,不過,這次他應用了新技術,并沒有打算用上它。

“家人同意嗎?”高人深深嘆口氣,伸手夠過一本形似新華字典的《生辰xx》,這是一本線裝書,藏藍色封皮,書名以楷體豎著印在右上方。看得出來,在時間的侵蝕、手指的摩挲及口水的浸潤下,整本書呈非常古舊的暗黑灰色,蓬蓬松松,字跡模糊不清,仿佛袁天罡的傳奇孤本。他手沾唾沫艱難地翻動,印象中,完成這兩組數字的查閱工作用時長達二十分鐘。后來唾液供不應求,他想倒杯水,程晨站起來,接過他手里的罐頭瓶,“開水在那個冰箱上面的暖壺里,”他說。按照他的指示,她在地下的冰柜上倒得一杯開水。

冰涼。

呷過一口之后,甄高人的舌頭功能就恢復了正常。他開始接著畫圈,寫字,若有所思地念叨著分析到的結果,三沖六害,水克火,木生土……最后他非常堅定地說:不行,犯絕命婚!

盡管在給阿斯漢拉黑時,程晨就已經打算接受分手這一糟糕的結果。然而,當這一壞結果真正擺在眼前時,心里還是那么猝不及防,腦袋“嗡”地一下,隨后整個身體失去了知覺。

她在高人家的木頭椅子上呆坐了好久,高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續長了小拇指指甲,讓人一下子起慈禧老太后。他支棱著耳朵,將長長的指甲伸進去,迷離著雙眼,上唇一邊歪斜上去,露出一半的牙。轉動幾下手臂,拔出,朝著燈光瞅瞅,彈,再瞅瞅,再彈,最后,失去耐心的甄高人招呼來大拇哥進行了“啵兒啵兒啵兒啵兒啵兒”四連彈。

“大師,有沒有辦法破解?”她萬念俱灰,捏走高人彈在她眼前的一小坨耳屎,說道。

“寫個字!”看得出,大師還是很想有情人終成眷屬。他收回手,又推過來那張紙。

“好。”程晨抓過紙筆,堅定地畫了一個圓圈,這是她急切的愿望,希望一切圓滿。

“寫個字,是,是,字,咱們,從小學的,字!”高人食指繞圈解釋道。

“啊,字,不好意思,沒有聽清。”程晨才反應過來,她那么絕望,竟是這樣的結果?這么惺惺相惜的兩個人,竟是絕命婚?!

“對,字,隨便一個什么字!”高人的不耐心從眼鏡上方飄出來。

程晨慌了,她怎么能隨便,這是唯一橫在她面前的浮木,她抓住得抓,抓不住也得抓,怎么能隨便一個字?她的腦子里迅速過來十幾個字,符合她情況的幾乎都想到了,第一個,“合”,代表他們百年好合,第二個,寫“愛”,無論上天怎么安排,他們一樣相愛,第三,寫個“順”,希望沖破一切阻礙,順利走到一起......她搜腸刮肚,幾次下手,幾次不得要領。抬頭看一眼高人直勾勾的眼神,她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勢必調動畢生所學,囊括所有美好于一字,不留一點漏洞,不留一點遺憾才行。

“隨便寫,隨便寫,”高人鼓勵她。

越怕太陽,越看見頭頂一片藍天。程晨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心臟悸動,小腹有了盈盈尿意。

凡事都有頭,現在火燒眉毛的事便是先要找到突破口,知道自己的需求是什么,她的希望又是什么。對,是想要百年好合,要無論富貴,疾病,都要不離不棄,生死相依。那取“好”不就代表了一切,代表他們不僅現在好好在一起,還代表將來好好過日子,代表一生都要好好的。

于是,程晨滿懷希望卻臨深履薄般寫下個“好”字。

高人雙手揣在褲襠,再次佝僂著背,看了看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她,然后,伸出一手,在她面前勾了一下,透過滿是劃痕的眼鏡問程晨,“女高男低,家里人不反對?”他說,“相信人們說的話,不被長輩祝福的婚姻終究沒有好結果。”

希望破滅,槁木死灰。整個房間猶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她張大眼睛,耗盡全身力氣想找到漏進天光的縫隙,哪怕針尖一般大小,可許久,也沒能找到。

是該回家的時候了,程晨伸手掏出錢包,抽了一沓子放在觀音菩薩懷里,面無表情的離開了那里。

短暫的愛情像是一株罌粟花,在你還沒醒悟時,已經上了癮。她愛阿斯漢,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就這樣分開,再也不見,她怎么能受得了,程晨像夢游一般,站起身往外走,門剛推開,原來自己竟然沖進了人家的臥室。

甄高人咬緊牙關,像認真地思考什么,又像什么也沒看思考,便秘似的,看著前方。程晨在關上門的一瞬間,轉身說了句再見,高人猛然回過神,揚起胳膊,大聲地喊道,“希望你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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