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術這個暑假不敢再松懈了，既然決定了再復讀，那就一定要認認真真。畢竟，甘術在讀書方面已經失去了年齡優勢。

今年冬月生日一過，甘術可就是二十歲的大人了。和甘術同年的胖虎，老婆肚子都已經挺起老高了。

甘術心里還是有些隱隱著急。

若繼續讀下去啊，同齡的都已經畢業了。所以甘術不停的在心里告誡自己，今年，無論如何，一定要考走。

整個暑假，甘術都是一條長板凳加一個小凳子的度過。長板凳上擺滿了書和卷子，甘術的屁股就在小凳子上擠一擠。

家里實在是太熱了。甘術只能這樣在樹蔭下擺攤看書。無奈樹蔭下涼快倒是涼快，就是一到傍晚蚊子就開始圍著甘術的兩條腿繞啊繞，繞得正在計算立體幾何的甘術心煩意亂。

甘樂生作為一個地道的農民，對于蚊子還是很有辦法的。太陽下山不久，吃過晚飯之后，便將就著灶里的余火，塞進一把稻草，不去吹它，濃濃的白煙便從灶里裊裊而出。

那白煙越來越濃，甘樂生索性拿來一把蒲扇，將這滾滾的白煙扇來滿屋子都填滿。

蚊子最是害怕這濃煙，當然，人也被這濃煙熏得眼淚兒都出來了。趁著白煙正濃，甘樂生趕緊關了堂屋的門。那煙便從灶房里擠到堂屋里，又黑壓壓得擠到房間里。

甘家父子住的這個房子結構極其簡單，就只有三間房，中間堂屋正中間開了個正門，堂屋里面一邊一個門，左邊是灶房，做飯、燒水、煮豬食都在灶房里的那口大灶上完成，右邊那道門進去便是父子倆睡覺的房間。

家里除了堂屋里的大方桌和幾把凳子，房間里有一個架子床，還有一個掉漆的大箱子，其他什么也沒有了。

就是這樣簡單的結構，那濃煙才能很快充滿整個房子。

掩上的堂屋門根本管不住那濃煙。只見甘家父子的院子里像是著火一般慢慢煙氣熏天。

鄉親們也見怪不怪，也習慣了甘樂生每天都用這樣的方式驅趕蚊子。

“老甘啊，又燒房子吶?！编l親們總不忘打趣老實的甘樂生。

“嘿嘿，蚊子太多了，這法兒管用。”甘樂生這管用的方法只有他一家在用，大家都害怕這濃煙熏黑了自家的房頂。只有老甘家不怕，因為他家的房頂啊，從來就沒有白凈過，那房子還是甘樂生年輕那會兒建起來的，大磚大瓦泥土墻的已經過幾大十年了。

暑假的兩個月很快就過完了。轉眼甘術又來復讀了。

王老師是中虎中學唯一常年奮戰在高考一線的教師。也是中虎中學最優秀的班主任之一。甘術自然而然的又到了王老師的班上。

遇到王老師是甘術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遇到王偉確實甘術始料不及的事情。

“嘿，咋，不認識我啦？”王偉老遠就扯著大嗓門喊道。

“你來干啥，看我?。俊?

“咋，我就不能復讀？我就不能有夢想？”

“我差點就相信你說的鬼話了，快繼續編。”

甘術是萬萬不相信王偉的鬼話的。就王偉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夢想會是在高考上？

去年王偉考得多少分甘術已經記不得了，他只記得王老師將那個成績單對折，王偉的名字剛好和自己的名字重疊了，只記得王偉的成績開頭是個1字，后面的數字具體是多少還真是沒有印象。

甘術上下打量了王偉一番，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說“你就繼續吹牛吧，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你小子還不趕快說真話?！?

王偉定了一會兒，便老實招來了“哎哎，，別看了，我姐要死要活逼我來的。我想去沿海進廠，我姐不讓，說我才17，就算去了沿海也只能進一些小作坊，工資又低，安全又沒保障，非得不讓我去。喏，讓我無論如何今年都要再考一年。我壓根就不是那塊料。哎，我姐和我媽都氣得快上吊了，我還是再讀一年吧。權當盡孝吧?！?

盡孝，這小王八羔子盡孝的方式還真是獨特。

“盡孝你小子還一天吊兒郎當的，倒是認真學習啊。”

“哎，算了，老天爺沒有給那碗飯。不說了。”王偉又連連嘆了幾口氣。

開學第一天，甘術就感覺到了哪里不大對勁。是哪里不對，他也說不清楚。

甘術的一貫習慣就是中午以最快的速度吃飯，吃了飯趕緊繼續奮戰在題海當中。這是他在縣中學就養成的習慣。雖然中虎中學沒有誰像甘術這樣拼命的學習，甘術一個人還是繼續堅持著以前的習慣。

剛回到位子上拿出數學準備算上一道大題，王偉就急沖沖跑進來。那大嘴巴油得喲，一看就是吃飯不擦嘴。

“甘術，你知不知道現在他們都怎么說你。呸，這幫王八蛋?！?

“咋啦，笑話我復讀兩年??？也是事實，我不在意，隨他們去吧?！?

“說這我會這么著急來找你嗎？剛剛差點沒有和那幫小王八蛋打起來。他們說你為了錢年年上高三。還打賭你今年還會復讀。誒，你到底是不是收了孫猴子錢啊？”

甘術的臉一下子僵了。手里正在打草稿的筆了下來。一言不發。

“誒，我說你小子不會真的是為了掙錢，打算年年來復讀吧？”王偉不相信的問到。

“你覺得呢？”

甘術沒有正面回答王偉的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起這件事情。本以為這并不是一件什么多要緊的事情，但是落到他人嘴里，可就不是事情本來的樣子了。

甘術大概已經知道現在他在外的風評是什么樣的了。但是他能做什么呢？當做不知道吧。

“我不相信他們說的，你自己說。”王偉是一根經的人，但是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建甘術久久沒有給出答案，王偉心中一陣失落。

“你就告訴我你今年還復讀不？”王偉不死心，見甘術不回答便換了一個問法。

“我不知道，發揮得好肯定不會?！?

“我就知道，那些個小王八蛋亂說?！?

王偉又歡呼雀躍得往食堂跳去了?？粗鮽ツ侨缸右粯颖嫩Q的背影，甘術心里一陣暖和。在縣上上了三年高中，沒有一個同學像王偉這樣待他?？h上的同學們整日里都忙著看書，做題、各自為政，互不干擾。像王偉這樣一天咸吃蘿卜淡操心的，一個也沒有。不過王偉這瞎操心的勁兒讓甘術也莫名有些感動。

這讓甘術想起了一句俗話“仗義多是屠狗輩，薄情總是讀書人”。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可萬萬不能成為那薄情的讀書人吶。

待王偉跳到食堂，哪里還有他的飯菜，早就被清潔阿姨收拾了，座位上已經坐著一個稚嫩的小同學在吃飯了。

“媽蛋，收拾得真快。正好老子減肥?！蓖鮽プ匝宰哉Z一聲便轉身去了小賣部。

第二天，王老師又對同學們做了一通思想工作：“高三了，決定你們人生最重要的一年，有的同學還關心八卦?，F在你們應該將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才對。以后再有同學用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來擾亂其他同學，我就請他到我辦公室來好好復習。”

此后的一段很長的時間，甘術都能夠感覺到那股子怪氣。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能記住甘術的還是他每次在月考、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的排名。甘術在學校里，依然是那個響當當的“神人”。

既然是“神人”，自然就不會做“凡人們”喜歡的事情。在甘術的世界里，依然是除了學習以外基本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唯一甘術感興趣的，便是偶爾的課間和王偉一人一只耳機聽一聽歌。

從王偉方方正正的，還有一塊小小屏幕的mp4里，甘術才認識了潘瑋柏、SHE等人。他最喜歡的還是一個叫王力宏的歌手，甘術喜歡他的嗓音。除此以外甘術所有的時間幾乎都是花在學習上。因為他害怕，害怕今年成績要是再想去年一樣，該怎么辦。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