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侯,來得如此匆忙,可有伯府命令傳來?”當燕杰翻身躍下狼背,邁步走入庭院里,一眼便瞧見坐在前院一尊銅鼎前的蘇寧,此刻銅鼎里的水已煮沸,里面翻滾的魚蝦都已浮出水面,約有手臂長的淡水蝦,那一對大鉗子就有成人拳頭大小,看得燕杰下意識舔了舔嘴角。
“來,肉熟了,先趁熱整一只大蝦吧。”蘇寧用大號筷子架起銅鼎中的一只蝦放到一塊木盤里,伸手遞給燕杰。
“多謝三少爺。”燕杰雙手恭敬地接過托盤,落座之后他便將蘇震交代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完畢。
“二十壇原漿,老爹這價錢要得太高,我這酒坊一共才釀造不過百斤酒呢,倘若將島上的諸位叔伯打點完,怕是剩不下幾壇子咯。”蘇寧看了一眼不遠處架在火上烤著的全鱷,“不過此番我也不準備讓燕軍侯難做,你且?guī)Ф畨苹厝ィ腋嬖V我爹,這些酒全是次一等的青蓮醉,倘若放到外界的坊市上,那也是千金難買,也算可以給他一個交代了。”
“次一等……”燕杰面皮抖動了兩下,便不再多言。
蘇寧面上笑吟吟地,又給他夾了不少荒山水潭里的魚蝦,當他抬頭看向門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大批穿戴著烈火戰(zhàn)甲的軍士邁步入內(nèi)。
“燕軍侯,剛才還要多謝你方才援手之情。”張遲邁步行至近前,朝著燕杰微微抱拳一輯。
“可不敢當,張老乃是我老營都伯,乃是前輩,燕某方才出手,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爾。”
眼見兩人寒暄一番,蘇寧抬腳走到烤得焦黃的全鱷前,“諸位軍士,方才荒山一戰(zhàn),你們在狼群下受傷的有十五人,其中重傷三人,本鎮(zhèn)守將會賞賜每人五十石幣,其余傷員,每人三十石幣,鎮(zhèn)守營上下,步卒得一匹風行狼為坐騎,什長以上,領一匹下品兇獸疾風狼。”
“好。”一時間,擠滿前院的大批軍士紛紛粗紅了嗓子齊聲叫好。
“來人,把剛釀造好的青蓮醉呈上來,每人先滿上一碗,今日府里烤了一只中品兇獸焦尾鱷,還有幾千斤魚蝦,爾等必須不醉不歸。”
“我等多謝鎮(zhèn)守大人。”眾人各自領了一個酒碗后,將手上的兵器放到地上,雙手恭敬地端著酒碗,渾身繃直。
“來。”蘇寧從侍女手中接過酒壇,挨個給這些部曲滿上瓊漿仙釀。
倒完五壇子酒后,蘇寧單手舉起手中的陶碗環(huán)視一眼在場眾人,“從今以后,爾等追隨我出生入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我戰(zhàn)旗,死戰(zhàn)不退。”
“死戰(zhàn)不退。”百人齊聲大喝,便是躺在擔架上的三名渾身纏著繃帶的傷員臉上也洋溢著興奮,聲浪匯聚到一起,震天動地,便是在外面桃林里忙作的那些花奴,也都紛紛露出幾分震撼之色。
“士氣可用,未曾想,三少爺這么快便能讓仙桃鎮(zhèn)守營這百來號人歸心。”燕杰心中感慨著,也學著端起一碗酒。
“干。”蘇寧見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頂峰,當即大喝一聲,端起酒碗湊到嘴邊,一口飲盡,雙手倒扣著酒碗,將干涸的碗底展露給眾人。
“敬鎮(zhèn)守大人。”一群軍士熱血澎湃地舉著酒碗朝前一推,隨后慌忙湊到嘴邊,“咕嚕咕嚕”大口往嘴里倒去。
“這酒烈得厲害。”最先喝完的燕杰長呼一聲,整張臉已經(jīng)紅透,他勉強撐起幾分靈氣保持清醒,再一看院子里,橫七豎八,這百來號人竟然全都倒在了地上。
“來人,將這些軍士都抬回營房歇息。”蘇寧大手一揮,便有百人奴役精壯邁步入內(nèi),抬著這些軍士走回海邊的營地。
“三少爺,新軍以仙釀犒勞,兇獸血肉相待,您是五柳島方圓萬里的頭一遭,可一碗便能放倒這群凡人境的修士的烈酒,我燕杰也是頭一次見。”
“燕軍侯,你認為這青蓮醉如何?”
“武人境一下,一碗必倒,便是我若非早有提防,酒量也極好,怕是也會如這些軍漢一般醉倒。”燕杰苦笑一聲,眼巴巴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側(cè)的侍女給他滿上一碗,立即愛不釋手地將碗中的瓊漿端起,“三少爺豪氣,竟能將這價值千金的青蓮醉分與麾下部曲,這一碗,是卑職替諸位袍澤敬三少爺?shù)模€望三少爺莫要推辭。”
“好。”蘇寧端起酒碗,和他對飲一碗,便將酒碗放到一側(cè)。
“好酒。”燕杰長嘆一聲,“我燕杰生平能痛飲這等美酒,當真不虛此生。”
“燕兄弟,方才承蒙你出手相救,老夫敬你一碗。”張遲邁步上前,也朝著燕杰敬了一碗。
燕杰此刻大腦已經(jīng)不太清醒,他顫顫巍巍地端起酒碗,粗著嗓子應道:“長者賜,不敢辭,請。”
一口飲盡,他腳步踉蹌幾下,轟然栽倒,落地之后,更是連坐的椅子都給掀翻,酒碗摔在地上,裂成七八塊,清脆的聲響頓時讓整個庭院都為之一寂。
“張叔,您可是成心的。”蘇寧一只手敲擊著桌面,眼中含笑說道。
“三少爺要試探這青蓮醉是否能擋住武人境修士,以燕杰來試酒自是最好不過,他十年前便已踏入驅(qū)物境,若非島上沒有煞源,怕是他早就成了煞氣境一等一的高手,便是烈焰群島上,若是那些爵府的老爺們不出手,也沒人能勝他一招半式。咱們此次出海,往伯府借調(diào)一批人手,便可添上這燕杰,也算此番試酒的答謝罷。”
“可。”蘇寧伸手從案上擺著的托盤撫過,看著一整張攤放在托盤上的鱷魚皮,“這一整張皮,卻是可以制作兩套皮甲,此次出海,便為大兄帶一套回來吧。”
“是。”
——
五月末上,海上的風浪漸漲,這一日,六百軍士攜同水手力士奴役八百余人登船,從望夫角出海,沿五柳島東側(cè)沿岸一路向北,往烈焰群島而去。
“我道三弟為何非要這些商船,原來竟是自個兒想組建一只船隊出海,只可惜這五艘商船都為滿載,此去烈焰群島,只怕得空手而歸啊。”三日后,目送商船遠去,耳邊聽著船頭的嘹亮號角聲的蘇業(yè)跨坐在岸邊的一塊巖石上,手中還搖晃著一只乖巧的酒壺。
“大少爺,您醉了。”站在他身旁的黑色長衫男子低聲道。
“雷叔,你說這煞源真就那么好尋嗎?為何島上這么多老軍都卡在煞氣境這一關前了。”
雷虎沉默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畢竟他也是其中之一。
“倒是忘了,張叔如今已是煞氣境修士了。雷叔,跟隨在我身邊這幾年,苦了你了。”
雷虎嘆了口氣,“大少爺,你當真醉了。”
蘇業(y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朝著夕陽垂下的方向走去,“我可是自幼海量,怎會喝醉?”
走動了幾步,蘇業(yè)一口將酒壺里的瓊漿灌入嘴里,只覺得喉腔肺腑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滋味,抬手直接一拋,就將酒壺拋到了遠處的海中。
“我不要什么皮甲,也不要他替我尋什么煞源,老三這自作多情的家伙,總是這么一廂情愿。”他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倒在地。
“大少爺。”雷虎腳下一點,便掠過幾丈地面來到近前伸手將他扶起。
“雷叔,你說老三這是走了什么好運,竟是短短大半月便從凡人境三重天踏入武人境,莫非這世上當真有天賦氣運之說?”
雷虎嘆了口氣,“大少爺,想來是您接掌商隊和這楊柳鎮(zhèn)后,有些荒廢了修行。”
“是這樣嗎?”蘇業(yè)一臉狐疑地迎上雷虎的雙眼。
“的確如此。”雷虎一臉篤定。
蘇業(yè)突然展開雙臂癱倒在石灘上,“看來的確是有些懈怠了,不久后便要出征,老三趕在這之前踏入武人境,還親自出海去烈焰群島,你說他該不會是想趕上這一次大戰(zhàn)吧。”
“自古軍功馬上取,我五柳島的基業(yè)都是用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三少爺已踏入武人境,身側(cè)又有張遲那等煞氣境的修士護佑,如今更是操練了百余名鎮(zhèn)守軍士卒,聽聞那一日這些士卒和他在鎮(zhèn)守府庭院大醉一場后,他麾下眾人盡皆踏入凡人境二重天,尋到了自己的竅穴,若非這島上并未給他們分配仙靈,怕是他們?nèi)缃褚鸭娂娙跓捪伸`,與我五柳軍五營比肩了。”
蘇業(yè)瞇著眼,感受著沉重的眼皮,“雷叔,莫要吵醒我,讓我多睡會兒,醒來后,你讓府庫調(diào)撥好糧草兵甲,明日開始操練,整軍備戰(zhàn)罷。”
“是。”雷虎面色一喜,能夠讓自家這位大少爺重新拾起斗志,他總算可以放心下來了。
“雷叔,這幾壇子酒都被我喝光了,你再去仙桃鎮(zhèn)問問,還有沒有陳釀。”
雷虎面色一黑,說好的給他留一壇呢,這一咕嚕全給喝光了?這可是號稱武人境三碗必倒的青蓮醉啊。
“呼嚕~”當耳邊雷聲陣陣響起,他只得苦笑著坐落到巖石邊上,將自己的外衫脫下,披在蘇業(y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