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話讓我感到恐懼。然而,上班后,并沒有太多感觸。只是一個人在公交車上容易傷感,有時候會落淚。繁忙過后,心里會浮現那個熟悉的號碼,掏出手機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撥打的資格。有時候,我訝異自己平日里總是無法記住的號碼,如今稍有空隙便從心里飛出,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該忘記了。那些數字清晰地浮現,一個個深深地刻在心里的某個地方,不時的舞動。
終于,我的世界清靜無比。在我想起斌的時候總是會像以前一樣,懷著一種理所應當的甜蜜感。很快,我意識到我們分手的事實,這種感覺會在我的心里挖一個洞,于是,整個人開始在洞里墜落,毫無盡頭。
對于如何告訴父母,我還是沒有答案。眼下,我只想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盡管這看起來像一個笑話。我只是隨著一種本能向前罷了,分手耗盡了我對生活全部的熱情和活下去的動力。但似乎在那次痛哭流涕之后,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傷心。紅說這是一種麻木和自我保護,管它是什么,只要不那么難受就好了。在分手半個月后,我還是打電話告訴了毅這件事。在這個家里,他是唯一可以沒什么負擔就坦誠相告的人。聽我訴說完,他久久沒有回音,最后擠出一句,我他媽的想揍斌一頓!他的話讓我這么多天來第一次哈哈大笑,我說不必了,我很好,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訴爸媽,等我想好再說吧。
血緣就是這么奇怪的東西,盡管有一個親弟弟,我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對毅也沒有該有的親近,不只是因為從小不在一起的緣故,說到底除了性別差異帶來的距離,還有我們的性情相差太遠。以至于我常常忘記還有個弟弟,他的存在成為我和父母親近的障礙,我不喜歡他,甚至有些恨他,但此刻,我為有他感到慶幸。否則,父母的全部牽絆會對準我一個人,那對我是怎樣一種折磨,無從得知。有時候,我們總是羨慕別人的生活,嫉妒最親近的人擁有的一切,卻不知他們為此承擔著怎樣的壓力。想起毅的戀情,想起他與世無爭的臉,想起他可以為了父母放棄外面世界時毫不猶豫的神情,我想我開始喜歡他了。我無法贊同他的方式和選擇的結果,但我也明白這說到底是因為我們是那樣相去甚遠的兩個人。各自無需同情,只需享受歲月就好。
我以為告訴父母很容易,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內心的膽怯與日俱增。這種恐懼的感覺時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偶爾他們打來電話也讓我驚恐不安。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小偷,偷走了父母對我的期待,還有原本在他們的生命中那種穩妥安心的感覺。有時我會后悔,不分手的話這些都不是問題了。有時我又慶幸自己分手,畢竟提心吊膽地過一輩子不是我想要的。冥冥中,我感到分手的本質,不是因為斌的出軌,不是因為我們不善經營,而是我原本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那是自己用盡全力都無法窺探到的。隨著歲月漸深,那些隱藏在邊邊角角的自我開始浮現,那些是我無法坦然和斌一起面對的。或者說,如果斌看到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我沒有把握他還會愛我,于是,我選擇了分手。出軌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這也許才是我無法徹底怨恨斌的原因。人是多么復雜,需要那么多敲打才明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面對改變,或者沉淪,或者堅強,不在于選擇,只是能不能抗的下去罷了。
不知道是否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麻木、憤怒,卻又不自知。紅讓我多看看書,可那些文字飄在眼前,不肯被抓住。囫圇吞棗地翻完,卻不知所云。悲劇喜劇都無法讓我感同身受,分手帶來的改變讓我將自己冰封在一堵高墻后,不肯示人。
有時我會想讓毅告訴父母這件事是不是好一些,可轉念就否決了這個想法。自己的事還是自己來解決比較好。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對于告知父母這件事,卻越來越說不出口。原本我和父母就很少聯系,那些客套的話每次電話重復一次,除了掛掉電話一段時間的壓力感,距離的遙遠讓我能夠暫時躲避。
斌從來不會給我父母打電話,畢竟彼此不夠熟識,盡管有那場鬧劇般的婚禮。偶爾,我會懷著惡意的心情想象父母聽到我們分手的消息臉上那種錯愕。也許,在我的心里,毀了他們給予的一切對我是種樂趣,盡管那也會毀了自己。可大多數時候,這件事還是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我的心底,讓我無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