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夏日的清晨,陽光不似冬日那般柔暖,它是灼人的光,透過房里唯一的窗戶照亮整間病房。
床上懶散的人兒扭動自己的腰肢,讓自己在陽光的沐浴下盡情地舒張筋骨。緩緩睜開雙眼,白光如梭透入她的雙眸,她猛然閉眼,在睜開,逐漸適應了白天的到來。
拉開鋪在自己身上的空調被,雙腳著地。她看了看床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張小桌子,上面擺放著一瓶洗漱水,一個空盆子,一杯白開水,還有一碗五谷雜糧粥。她的目光一直鎖在那杯白開水上,是他嗎?是他吧。這兒的惡鬼們沒有那么好的,她相信是他的。不自覺地,嘴角挽起。
當第一口粥送進嘴里,她還能感覺到里面帶著一點兒余溫,她想,她現在是十分渴望見到他的。帶著莫名其妙的渴望,她的胃口大開,原來五谷雜糧粥也是十分美味的。
大食過后的胃,漲的難受,“坐”這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此刻對她來說卻是宛如360度空中翻那般的難度。難受的她開始圍繞著墻邊散步以消化食物,她猜想,上帝是見不得美好的事物消散的,也許1000步后他就會出現,然后她的這一天都是美好的。
跨出一只腳落地就是一步,她的速度是中中的,她不想太慢,她不喜歡慢,也.......不敢太快。
當一個人專注做某件事的時候,即便在枯瑣的事情也會變的極有趣的,五百六十七,五百六十八...她停了下來,望了緊閉的門一眼,六百二十八,六百二十九......
門把扭動,喜悅沖上心頭,是他,肯定是他.那強烈的心跳!不會有錯的!嘴角微揚,“八百九十三!”
仍是那身白大褂,修長的腳邁入房內,“八百九十三?”反手關上門。“什么八百九十三?讓你這么開心?”
“數字,單純只是數字”
“是個挺好的數字,我喜歡它的個數”他向她走來。
嘴角挽起,淺淺笑意顯出,“現下在我看來,的確是個挺好的數字”因為...它...把你送到我的身邊。
“這地方真破,連把椅子都沒有,下次我自己帶把來!”他忍不住埋怨道。
她撲哧笑了一下。
“你笑起來很好看,你平日里應該多笑笑,”不像病房外那些虛假的笑,她的笑容很真。他望著她有些發愣。
“真的嗎?”她并沒有出現那種女孩子被稱贊后的嬌羞,反而坐在床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側過頭與他說道,“我是經常笑的,在很久以前,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多久…”
他莫名的為她感到痛心,一個女孩正值青春最靚麗的一個階段,卻要在病房里度過,也許有一天,她是會好的。人生來有千銼,只是如何想、做罷了。
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么,但總是該說些什么的,“笑是你的權利,何須理會他人的看法?!?
將手上的病歷放在桌子上,看到一點兒剩也沒有的碗,“今天你的胃口不錯,都吃完了?!?
似牛頭不對馬嘴,“昨晚我睡著了?!彼胫浪胫赖氖虑?。
“我知道?!彼驹谒拿媲盎卮鹚?,畢竟這兒一把椅子都沒有。
“知道什么?知道我睡著了,還有的....”她想知道的更加具體點兒。
他認真的回想,良久才吐出一個讓她哭笑不得的答案,“我還知道....睡的極其不雅?!?
她在心里偷偷的吐槽他,做為一名醫生,卻是個木頭腦袋。
“我等了很久很久,”眼睫毛下掩,“等的...等不下去,睡著了?!?
他這才記得,心底過意不去,“對不起,是我讓你等久了。那......你需要我的解釋嗎?”
“自然是需要的,我是放心你的?!彼淹嬷种?。
“我才剛轉正不久,也許你還不懂,新人總是被老人們指使這個指使那個的。而我做為一名新人,自然沒有那深厚資歷的。昨天剛好一臺電腦出了故障,正巧那個電腦主人到了看病人的點兒,又那么湊巧的看見了我。然后就那樣了?!弊隽藗€表示‘無奈’的動作,看了她一眼,她是認真地聽他解釋的,“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睡著了。”
這個解釋是毫無破綻的,最起碼在她看來是那樣的,“那然后呢?然后你就幫我蓋了被子,添了桌子,備置了水?”
他定了點頭,腳站的有些發麻,他抖了抖腳。
看了眼自己旁邊還多出不少的位置,再多做一個人是沒問題的,她這樣想道。
“你可以做這兒的,我一點兒也不介意?!?
他猶豫了會兒,是否會太過親密了。
看出他的猶豫不決,“你這樣子站著,我也很累。”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他看到后,遲鈍了會,才反應過來,無奈的笑了笑,這世道,長得高也是一種錯!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但稍微隔了下距離。
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個不知名的東西閃閃發光,她下意識的抓在手上,原來只是張工作證。
其實她的動作起初是嚇到了他的,他把工作證從脖子上取了下來,“剛拍沒多久。”他想她應該是想看上面的照片,遞給了她。
左右翻看他的工作證,從昨天到今天,她至此也僅僅知道他是一名醫生,其他的什么一無所知。
第一個入眼的便是他的照片,是紅底的一寸照,簡單的平頭,面無表情,卻給人一種干練。與現實中的他稍許差入?,F實中的他是那種給人看了第一感覺便是極干凈的小伙子,再是陽光,喜愛把笑掛在面上。
目光移向旁邊的個人資料:
‘姓名:林哲坤
性別:男
年齡:27
部門:XXXX主治醫生’
沒有繼續看下去,她眼睛死死盯著主治醫生前那片被墨水遮蓋的地方,大拇指撫摸著那片污跡,早已干透。
“怎么了?是被我照片里帥帥的樣子給深深迷住了嗎?”他打趣道。
“臟了?!彼劬σ琅f停留在那,未松。
“臟了?什么臟了?”
她將他的工作證遞還給他,他看到了那被墨跡遮蓋的地方,“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臟了,真的是沒有一點兒印象。”微蹙了下眉。
兩個小人在她的腦海里不斷吵架,良久,她問道,“那是什么?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字?!彼噶酥改瞧圹E。
“我以為你是知道的,這里寫著..#..@....”從他說了‘知道的,這里寫著’開始,后面他還說了些什么她聽不清楚,她感到整個腦袋暈沉,似爆炸,只見得那唇瓣一張一合,她對此刻的自己有些惱了,為什么到了關鍵的字眼兒就出了‘意外’。
過了一會兒,她的大腦才清醒過來,卻是被他給搖醒的,對此她哭笑不得。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見她不在雙目無神,他趕緊問道。
“沒什么,只是剛才頭有些暈了罷?!?
正想在重新問一遍剛才的話,卻見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說道,“什么叫做沒什么!這是你自己的身體,你應該重視!你自己都不重視自己,別人又豈會重視你。你要知道你所不重視的小問題終會有那么一天成為你后悔也來不及的痛。你這樣的案例,比比皆是!你作為我轉正后接手的第一個病人,你要知道!我是極為重視你的病情的!”
‘極為重視你的’六個字回蕩在她的腦海里,讓她忘卻了一切,也忘記了她想要知道的那個答案。
“嗯?!彼е麓?,重重點了點頭,“我會重視自己的......謝謝你。”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哪有什么好謝的,這是我的責任??!”
她覺得,他們該聊些什么的,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在這昏暗的空間里,“你才27歲就當上了主治醫生,這說明你很厲害呢?!?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厲害!我告訴你好了。其實我是有托關系的。雖然是個主治醫生,但是我卻沒有那個資歷接手術,最多就是打打下手。”
“那也很厲害呢?!?
“既然你覺得厲害,那我也不謙虛了,是挺厲害的?!必Q起食指放在嘴邊,對她做了個保密的動作。
“哈...哈...”她笑了出來,此刻的她是開心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下表。
“是要走了嗎?”她內心里是不愿意的,不愿意他離開,不愿意只余她一人。
“到點了。該到午飯的時候了?!彼氐?。
“那你是要走了嗎?”她又重復問道。
“嗯,是要走的,吃完飯要和別的醫生換班?!币娝龥]有任何回應,他趕緊補上一句,“明天我還回來。每天都會過來,直到你康復為止?!?
心里小小的失望在他說完后面的話便消散的一干二凈?!叭裟闶球_我的呢?”
“不會的,沒有如果?!?
“那我一直在這里等你,你定要來。”她看著他起身。
他側身對著她點了點頭,拿著病例離開了這只余她一個人的地方......
敲打鍵盤的聲音清脆響起:
7:40am清醒
7:48am吃早餐
8:07-10:09am有活動現象
10:09-11:57am有言語現象(中途存在失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