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圓月,銀白色的月光沒有了云的阻隔,毫不保留的染上塵世。
顧紫陌身著粉色羅裙,長長的發絲挽成凌云髻,發戴金步搖,容貌美麗素凈,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對著銅鏡,微微一笑,嘴角卻透著淡淡的心傷。
“小姐,崔尚書已到。”屋外傳來催促的聲響。
顧紫陌聞言,眸間似乎含著淚,這聲催促宛如地府幽鳴,這一切,她,逃不過。
在侍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近那紅木做成的房門。
“母親,小姐已來了。”身旁的丫頭,等到了房門口,毫不遲疑的就開口道。
顧紫陌深吸一口氣,待房門打開,便低垂著頭,緩步步入房間,出乎她意料的是,房中卻沒有應有的喧鬧,只有那素凈的琴聲,在房中回蕩。
“紫陌,見過崔尚書。”恭敬的福著身子,低著頭,從桌子的間隙中,她知道,今日只有一人。
“你們先下去吧!”他沒有理會房中那福著身的佳人,只是對著旁邊的紅袖吩咐道。
紅袖明了其意思,便揮了揮手,帶著一群人,緩步,走出房間。
此刻,顧紫陌心不安的跳動著,雙手因為局促和緊張,手掌心泛著絲絲的潮意,聽到那一聲關門聲,心眼似乎已提到了嗓子口。
他看著那局促不安的可人,雙眸中的笑意更甚,戲虐的聲響從上空落入她的耳畔,“我們又見面了。”
顧紫陌聽聞,雙眉緊蹙,她認識他?
抬起頭,望著那錦衣玉華之人,那熟悉的臉龐。
他笑,如神情妖媚的罌粟。
她詫異。
原來,那人竟是他,崔瑾夜。
他站起,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神情妖嬈,“原來是你?是我糊涂,在這翠心樓,能說出這般詩句的,想來也只有翠心樓的才女顧紫陌了。”
“你是在嘲笑我。”因他的話語,她不甘,反駁道。
“不是。”崔瑾夜搖了搖頭,揚唇一笑,聲音中仍帶有幾縷戲虐,“你既已來,而那人幸而是我,良辰美景,怎能錯過。”語畢,燈火熄滅,她詫異之時,卻被他擁入懷中,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肢,鼻嗅間那淡然高貴的清香,吸入心扉,那慌亂無助的心跳,急促的如同脫韁的野馬,無處可逃。
他的唇畔毫無預警的印上她的唇,唇齒留香,她,恍惚所以。
她知道,早在第一眼,她便傾心所付。
風華絕代,仙姿玉質,只愿為君負……
良辰美景,琴音荼糜,他為她贖了身,目光堅定的看著她,他說,“紫陌,我是真的喜歡你了。”
夕陽朝露,她靠在他的懷里,沒有說一絲的話語,等到他以為她睡去了,她才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那早已凋謝的海棠。
他看著她,心間忽然的一痛,雙手緊緊的抱著她,似是想把她揉入骨髓。
“紫陌,等到事情結束,我便與你歸隱山田,你織布,我耕田,只求鴛鴦不羨仙,可好?”他抱著她,腦海中似乎浮現出那美好的畫面。
顧紫陌看著他,好似想把他的面容深深刻進腦海,待了許久,她才緩緩點了點頭,輕啟朱唇,“好,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崔瑾夜笑了,笑的猶如孩童般的滿足,將她更加的抱緊,似是用盡畢生的氣力。
秋夜凄涼,他走了,他說,等到海棠開之時,他便回來,窮極一生,白頭不相離。
她不舍,但依舊揮手,愿他平安歸來。
可是……
秋去冬來,瑞雪紛飛,冬去春來,萬物照蘇,她盼著,每天望著那顆海棠樹,期待著有一日它開出胭脂色的花瓣,染紅天際,那日,他,便會回來。
只是海棠開了又謝了,謝了又開了,開開謝謝,一年又一年。
她住在那間她和他一起住過的木屋中,望著那寂寥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起初,她也哭過。
后來,她似乎有些明了,便在外頭找了份繡娘的工作,做了起來。
鳳陽縣的才女,顧紫陌,漸漸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那回眸顧盼的微笑,那才華橫溢的文采,逐步淡忘與人世間。
她以為,他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時間久了,便就忘了,可是,直到蕭正楠的出現,她才明白,這一生,崔瑾夜無可替代。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六年前,崔瑾夜奉皇上密旨,來到鳳陽縣追查鎮遠大將軍蕭燼的克扣軍俸的事,待回到了皇宮,把一切事物匆匆忙忙的稟告了皇上,本以為事情就這樣拉下了帷幕。
可沒想到蕭燼對皇上說了什么,他被扣留了下來,以謀反的罪名。
此生,他第一次慌亂,他怕,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更怕,她會為他孤苦一生。
夜深了,一個身影走進牢房,他知?道,他只能活到今日了,可是,他不甘,所以,他逃獄了,而他也成功的逃離了,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是早已步好的陷阱,只待他一步步的陷入。
他哭了,身平第一次流淚,他真的好想再見她一面,只是那把沒入的長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已迅速抽離,血色染紅了天際,猶如那日與她第一次見面,那滿樹的海棠花,從遠處看去,好似天邊就是紅色的,美輪美奐。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留蒙蒙細雨中,若能再見,我便來惜你。
對不起,我做不到了。
他的雙眸依舊睜著,可是,那股妖媚,再也見不到了,那抹戲虐的聲響,再也無法響起。
顧紫陌站立在海棠樹前,看著滿樹的海棠花,耳畔靠在那布滿滄桑的軀干上,目光迷蒙,輕聲低呤,“海棠花又開了,為何你還沒回來。”
仲夏夜空,繁花落盡,白雪皚皚,嫩綠回春。
她還在等待,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歸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