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三位媽媽2

媽媽的教育無疑是“出成績”的，因為自從二年級開始復讀，媽媽要求必須考第一名，小云兒基本上回回都考第一名，這也成了“棍棒底下出成績”的成功案例。這不僅成為媽媽向周圍阿姨們炫耀的典范，還會讓她們看到小云兒不僅學習成績拔尖，而且被教育的多么聽話懂事——讓干什么干什么。甚至于在阿姨們在場的時候，小云兒會主動撅起屁股讓媽媽出氣，通常會逗得阿姨們樂得哈哈大笑，成為媽媽向阿姨們炫耀的一項內容。

媽媽和阿姨們聊天的內容也繞不開小云兒和如何照顧、教養、教育小云兒。

“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娘，從她姥姥家接回來的時候，你們知道她身上有多少虱子蟣子嗎？我把她摁在盆子里用熱水刷都刷不掉，把頭發都剪成假小子了，那蟣子還在頭發上趴著捋不下來，光洗頭水就用了半瓶，那可是“蜂花”啊，最后用洗衣粉才洗干凈，“海鷗”的筒子都用了半桶。”

“剛從她姥姥那里接過來的時候，走路可難看了，腳后先跟著地，蹈著小腳走，遠遠看著和小老太太一個姿勢，為了糾正她走路的姿勢，天天站墻根兒，硬是給掰過來了。”

“吃飯的時候吧唧嘴兒，和他爸爸一個架勢，一個聲音，可是看出親生的來了，多不文明啊。天天糾正，天天挨打，記吃不記打，打得多了，總算改過來了。”

每當聽到媽媽和阿姨們反反復復說這些，小云兒從一開始的羞愧難當到最后的習以為常，臉皮已堪比城墻。

考試考了第一名，媽媽會問：“第二名是誰？總分多少分？各科分別考了多少分？哪科比你多？哪科比你少？少了幾分？她錯在什么地方？“

天哪，小云兒目瞪口呆，答不上來啊，于是，被揍一頓。聽著媽媽一邊打一邊罵：“看你長不長記性，讓你“牙嘲”（事不關己的意思），讓你沒有廉恥，讓你沒長心。”

考試被別人超越了，沒有成為第一名，回家主動接受批評教育，主動認錯，主動痛哭流涕，主動表決心，主動撅起屁股等著挨揍。總算過關了。

媽媽每次的打罵都會上綱上線到一定的高度，以至于不被挨打都天理不容。爸爸對他們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因為爸爸也挨打啊。媽媽一直對他們說：我小時候就是被你們姥姥打大的。你姥姥才狠哪，用苕帚疙搭打，一打我就跑，一跑顛一天，晚上回去就沒事了。媽媽一打二哥，他就跑，回來后嬉皮笑臉就沒事了。為什么小云兒就不能跑呢，為什么一跑回來就變本加厲挨打？她真的不敢跑，只能直挺挺的受著。

一次放學后，回家看到媽媽陰云密布的臉，小云兒剛想躲開，卻不想被媽媽叫住。媽媽說：你的枕巾是怎么鋪的，怎么連個枕巾都鋪不好。小云兒趕緊拿起來平平整整地和枕頭對齊，重新鋪好。然而媽媽拿起來一扔，說：“不對，重新鋪。“如此反復幾次，小云兒眼含著淚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才好，一個枕巾還能怎么鋪呢，不是放在枕頭上整整齊齊就行嗎？這時正好二哥和同學放學后一起回家寫作業，他的同學踮著腳尖一聲不敢吭的悄悄走了，臨走的時候回望那一眼，小云兒至今難忘。她也有自尊啊，她做了什么讓人難以饒恕的錯事嗎？她是有多么的笨嗎？她連作為人的本能都沒有嗎？

一次周末，大哥在學校補課。小云兒和二哥平分打掃屋子的任務。第一次掃地，小云兒認認真真的把地上的灰一點點掃出來，堆成一堆，掃到簸箕里。媽媽又對著她咆哮了：“掃地要壓低掃帚，不能像刨地一樣，不能把灰揚起來。”小云兒趕緊按照媽媽說的做。媽媽依然咆哮：“柜子底下怎么不掃？床底下怎么不掃？沙發底下怎么不掃？茶幾底下怎么不掃？“媽媽在旁邊盯著，小云兒趕緊打掃。然而，剛掃一下，媽媽奪過了掃帚暴怒了：“你是在畫花兒還是掃地？你怎么那么笨？這是人的本能啊。怎么連本能的事都不會？“小云兒嚇得縮起了脖子，等著媽媽拍后背，拍脖子，拍后腦勺，拍屁股，隨便打什么地方，打完就完事了。完事接著干活。

媽媽愛睡午覺，睡午覺的時候誰都不能發出聲音。每天媽媽把在幼兒園里蒸好的米飯和菜帶回家，吃完后就要睡覺。哥哥們洗碗的時候不能發出響聲，要不就會挨罵。小云兒和哥哥們在一起說到學校里什么歡快的事情，發出了笑聲，要是把媽媽吵醒了，家里的天立馬就陰云密布，暴風驟雨，電閃雷鳴。于是，他們只能悄悄的笑，悄悄的玩，悄悄的歡快。

有一次，小云兒和媽媽說話，說了一個“你”字，一下子把天捅破了。媽媽雷厲風行的把她打了一頓又一頓。打得實在是暴風驟雨加閃電雷鳴。父親看不下去了，又十分不解，問媽媽為什么，和人說話不能說“你”嗎？以后這個第二人稱用什么？媽媽說：“她今天叫我“媽”，明天叫我“你”，后天就是“她”，對我何曾有尊重？以后，我就是她踩在腳下的老媽子。”父親不解，問道：“那到底該如何稱呼第二人稱？”媽媽說：“不管怎么說話，對我永遠不能用第二人稱，不管什么人稱，都要用“媽”來代替。比如：媽，你回來了。要改成：媽回來了。”媽媽一邊打小云兒一邊說：“讓你不長教訓，讓你不長記性，讓你沒大沒小。”耳光狠狠的扇在臉上，打在身上，小云兒已經被打麻木了。在被說錯一次就暴打一次，說了打，說了打，說了打后，這個毛病終于改掉了，只要說話就會條件反射，再也沒有說過“你”，再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你”。這次事件歷時久，風暴大，所以小云兒再也沒有出過錯，而且全家所有人都沒出過錯。

一次，年后，小云兒和哥哥們偷偷去姥姥家被新二舅發現了。趁著拜年的時候告訴了媽媽，因為媽媽的親戚們都知道：媽媽就是親生的，和以前的姥姥家再無瓜葛。媽媽對全家咆哮后，以打了小云兒出氣為結束。

一次，媽媽和大哥說：“人家別人家的小孩子都那么可愛，尤其是小女孩可愛的不得了，天真爛漫。為什么小云兒天天和個大人一樣，又嚴肅又喜歡皺眉頭，苦著個臉，天生不可愛不惹人愛。”大哥看了看小云兒說：“真的哦，這個孩子一點不活潑，不可愛。你為什么不可愛一點呢？”小云兒不知道怎么就叫可愛。沒有感受到愛的孩子，能可愛嗎？整日挨打的孩子，能天真爛漫嗎？內心的苦悶能向誰訴說呢？有誰能拯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