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妖鳳與虎
- 阿武子
- 2072字
- 2019-05-24 14:10:29
公子府東跨院的西北角處,黑暗之中有一所亮著燈光的小房。
房間內,李山將一對裝滿好酒的葫蘆送至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軍面前。
老人雙手接過葫蘆,咧嘴笑道:“李護衛,忒也客氣了。您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卻一向看得起老朽,每次回來都帶酒菜與我,到讓老朽心里過意不去了。”
原來這老軍年輕時曾隨燕王征戰沙場,雖無大功,卻也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但因脾氣古怪,不通世事一直未受重用,只留在王府中充作護衛。
誰想他倚老賣老,時常貪杯誤事,屢次頂撞上司。統領和管事遇著他都叫苦不迭,但又礙著燕王對他多有關照,只是一味地忍耐退讓。
有一次,老軍又吃醉了耍酒瘋,管事恨他不過,命人將他綁了,請示燕王如何處置。
燕王念他年事已高,又沒有妻子兒女,無依無靠,就不忍趕他出府,躊躇不決。
其間正逢上公子度拜見燕王。公子素知燕王最看重子嗣們重舊情,講孝道,便替老軍求情,希望將他安置在自己府上當差。這樣一來,即為燕王排憂,又顯示了自己的敬老之心。
燕王欣然允諾,于是老軍就被留在公子府中,做了東跨院便門的看門人。
公子府上有幾個好酒的家仆,到了晚上常常偷溜出去吃酒,每次都是從老軍看守的便門進出。
因這幾人每每從外面回來,都會捎些酒菜來“孝敬”老軍,所以老軍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李山出手大方,為人隨和,又是夫人的近人,府上的下人都愿與他親近,因此也常被這伙人拉去吃酒。
他向來對老軍恭敬有加,每次出去,都會多帶些好酒好菜回來給老軍。
老軍迫不及待地找出兩只陶碗,打開一只葫蘆的蓋子,把碗里倒滿酒,房間內頓時香氣撲鼻。
他把一碗酒遞到李山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呷了一口。
“好酒啊!”邊說邊咂著嘴,發出“嘖嘖”的聲音。
“你放心,剛剛那兩個小子叫我三言兩語給打發了,我告訴他們昨晚根本沒有人進出過此門。其實年輕人晚上出去樂呵樂呵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驢馬,整天圈在院子里,真是憋悶死了。要不是我年紀大了,也想和你們出去喝個痛快呢。”說著,老人“咕嘟”又喝了一大口。
“我向來看不上這些抓差辦案的狗奴才,在他們眼里我們這些個沒權沒勢的都像作奸犯科的賊人。呸,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老弟你有所不知,我給大王當差時,這兩個小子身上還有奶腥味......”
老軍滔滔不絕的談論起來,李山望著對方,不時地點著頭。
把李山送走后,老人倒臥在床榻上,直接用葫蘆喝了起來。
醉意來襲,他迷迷糊糊的回憶著昨夜李山從外面回來時叫他開門的情景,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對方是何時出去的。看來自己真的老了,連昨天的事情都記不住了。
入夜時分,竹賢莊的庭院大門外車、馬、行人依然絡繹不絕。
座無虛席的大廳后,錯落有致的排列著大大小小的房屋,這是供身份顯赫的貴客們可以不受外界打擾,安靜談話的私密空間。
其中一所房間內,李牧正悶悶不樂的望著耳杯里的液體發呆。
坐在對面的錢仲看出了他的心思,勸慰道:“喂,開心點。如果事情真能按公子度的意思了結,那我們也可以交差了。”
“哎,眼看就要水落石出了,真叫人不甘心啊。”李牧啜飲了一口杯中的酒。
“不然你想怎樣,搜查公子府嗎,還是要審訊李山。別傻了,會被視作居心不良的。”
“錢兄,如果大王接納了公子度的建議,我們倆再去請命徹查此事如何?”李牧仰起臉望向對方,眸子里閃著堅毅的光。
“開什么玩笑,這種自討沒趣的事情你自去吧,別拉我下水啊。”
同伴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李牧的熱情,他沉默了。
的確,姚夫人那句“區區家臣”還歷歷在耳,而自己的推測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即使不考慮公子度的心情,如果冒冒失失的向燕王進言,恐怕也會被當做捕風捉影,甚至會失去君王的信任。
錢仲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給對方帶去了莫大的煩惱,盡管他心里也很敬佩李牧追求真相時的執著與勇氣,但此事也只能愛莫相助了。
“阿牧,你我都是在深宅大院里摸爬滾打過的,都很清楚,別說一座諾大的公子府,就是普通的大戶人家里又有多少不清不楚的事啊,不多這一件。我們只有把今日的所見所聞記錄在公文里,明日呈給大王,就已經是進到本分了。”錢仲很是推心置腹的勸慰著。
李牧輕輕嘆了口氣:“是啊,事已至此……今日你我一醉方休。”
李牧似乎又回復了活力,一仰頭把杯中的酒干了。
“這就對了,不醉不歸。”見對方心情有所轉變,錢仲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次該你請客了。”李牧說著又將酒杯斟滿。
“說什么呢,我可是在協助你辦案啊。”錢仲不滿的抗議著。
“中午我已經請過你了。”
“那也算是請客嗎,連酒......”
“我把公文寫好后借你參考如何?”
“唔......那好吧,這次我請。”
聽到錢仲喃喃地回答,李牧面有得色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照顧李山起居的仆婦將早飯送到他的房間里。
“院子里的花苗是您栽下的吧?”她邊收拾李山需要換洗的衣物邊問道。
“哦,我看院子閑著可惜,就向府上送花的花農要了些幼苗。”
“沒想到您還有如此雅趣啊。”
“對了,等開花了,您選幾株喜歡的,送給您。這小院里有的是花盆。”
“這太不好意思了。”
“請別客氣,一直承蒙您關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就先多謝您了。”仆婦滿臉笑容,看起來很高興。
送走了仆婦,李山獨自站在院子里,看著松軟的泥土上一株株生機勃勃的花苗,心里想著:會不會因為生長在埋葬著尸骨的土壤上,而開出血液般鮮紅的花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