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清波，一方小舟像一片枯萎的無根落葉慢悠悠的飄在水中。

船頭上站了一個人，穿了一身極樸素的淺藍長衣，若不是淺藍色的衣裳上還有個肉色的圓腦袋，躺在船上的蘇小竹還真會認為他是天空的一角。

蘇小竹動了動身子，只覺得渾身發麻還酸痛的厲害，她干脆取消了坐起身的打算，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躺尸。

“源清，我睡了多久了。”蘇小竹說著，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哈欠。

源清側了側臉，嘴角牽起一絲弧度。素手握著的竹竿，在水中繼續滑動。頓了一刻才緩緩開口:“不久。”

不久。不久？蘇小竹也懶得去管這不久到底是多久，反正沒什么意義。

蘇小竹大眼睜著，呆呆的看著天上，也不知停在她眼里的是稀疏的白云，還是那藍色的天空，亦或是一兩只飛鳥，還是別的什么。

就這樣又躺了一陣，身體酸麻感覺已經完全消失，蘇小竹才悠悠的坐起身子。

她往旁邊轉頭，一望無際的碧綠色河面涌進了她的視線里，就像一條玉石鋪成的散發出粼粼光澤的通往神秘國度的大道。

她極喜歡綠色，屬于自然的顏色，蘇小竹舒適的咧嘴笑起。

收回目光，她站起身子，河風清涼涼的將她包裹住。

“源清，我們還有多久靠岸啊。”蘇小竹沒有去看他，眼神隨意的打量著船上。

“不久。”源清又淡淡回了同一句話。

“這個法壇？”蘇小竹這才發現船上除了他們兩人和一根竹竿以外，還有一個像柜子一樣的法壇，法壇上放著一個香爐，點著香火。

真是越看越奇怪啊！

源清自顧自的撐著船，沒有接她的話。

正當蘇小竹咬著指甲犯傻的時候，泛著柔波的平靜的河水，突然“咚”的一聲，一條通體紅色的魚兒越出水面，飛起一米來高。然后“啪”的一聲，猛的摔到了船上，在蘇小竹的腳邊拼命的翻騰。

蘇小竹嚇了一跳，一下退開幾步，船身波動極小的搖晃了些。

“鯉魚！”待看清楚，蘇小竹的心才放下了，呼了一口氣微有些調侃的口氣對著鯉魚繼續道:“小魚兒啊，你越錯龍門了吧。”

紅色的鯉魚似乎掙扎累了，躺在船上瞪著大眼，腮幫不停的起伏著。

“放生吧。”源清的聲音很輕的伴著河風吹過來。

“嗯！”蘇小竹應聲，但聲音細小，也不知道源清聽見沒有。

蘇小竹把兩手的薄紗袖往上撩了撩，潔白的藕臂露出一節。她走到魚兒身邊蹲了下來。

將魚兒左右看了看，又用手指小心的戳了戳，魚兒除了呼吸也一副躺尸樣，根本沒有動。蘇小竹這才尖著手指將魚兒拿在手上。

“魚兒啊魚兒，今日你是遇上我們吃素的，以后你可要小心，別在自投羅網。遇見吃肉的，可不會放過你這肥魚。”

蘇小竹拿著魚站起身，魚身很是膩滑，那鯉魚一扭魚尾，滑脫了蘇小竹的手，跳躍著往上竄。蘇小竹慌亂之即又去接空中即將落下的魚，魚落到蘇小竹的手上又奮力一跳，朝著蘇小竹的臉撞去。

她吃痛的閉上眼睛，慣性的朝后退步，最后，蘇小竹竟然與那紅鯉一起翻下了船。

“撲通”聲太大，不像魚兒入水的聲音，源清立即停下手中的竹竿，猛的回頭，船上已經沒有了蘇小竹和魚的身影。而船邊，碧綠透色的河水之中，有柔波的鮮綠在水中暈染開，薄薄的一層，就像滴在水中的染料。

源清心上一緊，也沒有多想，直接放開手中的竹竿，“撲通”一聲，朝著蘇小竹的方向也跳下了水。

跳下水之后，源清才想起來，自己是不識水性的，現在跳下水不是找死嗎？可是，小竹，他不能不救她。

在水中不停的掙扎，源清眼前只有一片昏暗不清，他的手在水中不停的尋找著，那片綠薄紗呢？她在哪里？

蘇小竹浮出水面，摸了一把臉上水，睜開眼睛，大口的呼吸著。

船就在她前方的不遠處，可是竹竿卻已經飄到了離船較遠的地方，船上的人呢？源清呢？

“源清，源清！”蘇小竹急忙的高聲呼喊，又在水中換著方向查看。赫然發現源清毫無掙扎，頭埋水中的漂浮在自己身后幾米遠。

蘇小竹拼命的向他游過去，抓住他的衣服將源清拉近她身邊，蘇小竹翻過他的身體，是源清！

“源清！源清！”蘇小竹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用手拍打他蒼白的臉。可是源清毫無反應。

將他面朝上，蘇小竹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一只手使勁的往船的方向劃動。

河水并非靜流，雖不急但也不緩。蘇小竹游了些時候才游到船邊。

她將源清平放在船上，雙腳攤跪在他身邊，從剛才開始她的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怎么辦，怎么辦。蘇小竹的雙手大幅度的顫抖著，不知所措的看著安靜的閉眼的源清。

“怎么救人呢？他不會死了吧。不！你不能死。”蘇小竹顫著聲從口中重復抖出這樣兩句話。

蘇小竹抓著貼著頭皮濕漉漉的頭發，努力的控制自己回想，曾經和白鈺在某個地方見過有人救落水者，她好奇拉著白鈺去湊了熱鬧。那人怎么救人的來著？

腦中隱約有畫面跳出，蘇小竹從頭發中抽出手來，顫顫的放在了源清的肚子上。

是按的肚子嗎？

蘇小竹又覺得不對，又錘著頭想了想。

按胸？對是按胸。

將手上移到源清的胸間，蘇小竹也不知道動作對不對，要用多大力氣。但是她知道救他的時間不能再耽誤了。

蘇小竹的兩只手重疊的安壓著，手帶動著源清的胸部一下又一下的起伏，源清一直沒有反應，她不敢停下。在她的感覺里，又過很久的時間，久的每一秒都是延續的煎熬。

她的手已經酸的沒有了力氣，但還是逞強的按壓著，動作慢了很多。

腦中突然又跳出一個畫面來。

蘇小竹立即停下手，扶正源清偏著的頭，微抬起他的下顎。仰頭張嘴深吸了一口氣。

那時候她問白鈺:“救人為什么要親他。”

白鈺說:“笨蛋，那是呼氣。”

對著源清泛白的涼唇，蘇小竹“吻”了下去，將口中的空氣盡數送入源清口中，蘇小竹又照著原樣循環做了幾次。直到腦中有些缺氧，眼前泛起白霧來。

看著依舊面無血色，毫無生氣躺在自己面前的源清，蘇小竹心里無措的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動。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蘇小竹的身上，清冷的河風沒有到來干爽和溫暖反而帶走了她身體淺淺的溫度，蘇小竹只是覺得身體好冷，冷的僵住。

“我！絕不讓你死。”

撇眼自己手上那耀眼的金色手鐲，蘇小竹又在船上四下尋了一周，目光落到船尾法壇上的雙耳香爐上。

蘇小竹跪著挪過去身體，高舉著手去夠那香爐，香爐反扣著往船上落下，蘇小竹恐砸到源清，立即接下香爐，抱著懷中。香灰撲了蘇小竹一身，沾了水，就濕在了身上。

秀眉皺起，玉齒緊合，蘇小竹將手固定在船板上，眼睛死死的看著手上帶著的金色手鐲。香爐拿在另一只手上，高高的揚過她的頭頂。蘇小竹的纖手將香爐抓的很緊，手上的青筋都盡數顯出。好像她要用到全身所有的力氣。

“咳！”

就在蘇小竹手中的香爐準備砸下的時刻，躺著面前的人突然有了聲音。

源清不停的咳著，側著頭嘴里還吐出不少水。他感覺自己耳朵里也灌了水，有一些嗡嗡聲。

但即使有那樣嗡嗡的聲音，還有自己不停咳嗽的聲音，那一聲極特別的哐當聲還是入了他的耳朵。他轉過頭來。

蘇小竹跪在他的面前，左手屈臂舉著，右手撩著袖子放在船板上。蘇小竹呆愣的看著他一動不動，眼里蓄滿晶瑩，搖搖欲墜。

“咳咳，”源清又咳了一陣，才緩緩叫出她的名字:“小竹，咳咳。”

蘇小竹回過神來，已經徹底控制不住情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本欲墜的眼淚，此刻如雨滴答。

源清勉強的撐起一點身子，急促的吸吐著氣，咳嗽已經緩了很多。源清正開口，蘇小竹卻抽噎著先說了話。

“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

語畢，一把抱住了源清，源清本就半撐著的虛弱身體，被她這么壓身一抱，手失了支點，連帶著蘇小竹，“砰”的沉悶一聲，倒在了船上。蘇小竹的頭擦過他的臉，落在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