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蕭遙的工作間時，Merry和姜博士的臉上都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不過轉瞬即逝。兩名年輕的警察則是一臉的驚嘆，王正一邊把椅子推過來放好，一邊感嘆著：“哎呀這是什么？哎那個是什么？哎好高級啊！比局里的設備看著還高端！”小張沒出聲，卻也驚訝地張大了嘴，不停地東瞧西望。

等幾個人各自坐好，蕭遙在輪椅的顯示器上點了幾下，對面墻上緩緩地落下一塊銀灰色的幕布，然后向Merry比了個“請”的手勢。Merry走到幕布前，把投影儀固定在云臺上。

“蕭先生，您是虛擬現實方面的專家，前面的部分是否要跳過？”Merry詢問道。

“不，你按照正常的講就可以了。”蕭遙看了看兩名警察，“這還有兩位警官在，大家就一起聽聽吧。”

“好的。那我就開始了。”說著，Merry按下了投影儀的開頭。

前面的內容，主要是對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的簡要介紹，以及一些應用方面的演示內容，配合上Merry的講解，即簡單，又詳實，把兩位小警察聽得感嘆連連。

“蕭先生，下面是這次的關鍵內容。”

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視頻，那是一間很大的無菌實驗室，中間放著一臺像核磁共振成像儀一樣的機器，一名男子躺在上面，頭上戴著一頂奇怪的頭盔，那頭盔幾乎遮住了他整個上半張臉，只留下鼻子和嘴在外面。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圍在他旁邊，時而互相交談，時而低頭記錄。

在這間實驗室的墻上，有一面巨大的屏幕，上面顯示的內容有些詭異。

那是一段像是記錄視頻的東西，無非就是藍天，綠樹，草地，房子，車輛，行人，并沒什么出奇。但詭異的是，那視角看起來并不像是用攝像機拍攝的，而更像是第一人稱游戲的視角，特別是當視頻中的人低頭看自己身體的各種動作時，那種FPS游戲般的感覺就更加的強烈。

蕭遙看到那個人走來走去，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和不同的人打著招呼，然而躺在機器上的人并沒有任何的動作，連一絲抽搐也沒有。

“您看到的是我們研發(fā)的民用版腦控系統，視頻是直接通過大腦輸出的，是處理過了的視神經圖像。”Merry淡淡地說，她的語氣平靜，仿佛說的是“你看，那有個飛碟”。

蕭遙忽然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嚴肅地問道：“不會是開玩笑吧？”

“不是開玩笑。您看到和聽到的都是真的。” Merry依然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據我們了解，您不光是虛擬現實方面的專家，對于腦控技術也有著很深的見解，所以，我們...”

這時，視頻中的屏幕上，畫面突然變黑，幾個白衣人開始撤去男子的頭盔，然后扶著他坐了起來。

“等等，先別說話。”蕭遙打斷了對方，雙眼緊緊地盯著視頻中的那個男子的一舉一動，那男子的頭上和身上沒有任何的接口或是管道，在白衣人對他進行檢查測試時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蕭遙是一個擅于堅持的人，堅持得近乎于偏執(zhí)。三十年前，當他第一次見到NASA用來訓練宇航員的VR設備照片時，心里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若自己即將死去，最大的遺憾就是無法見到真正的VR游戲普及的那一天。終于，這個愿望在幾年前實現了，這讓他欣喜若狂，幾乎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和熱情都投入到了虛擬現實行業(yè)中。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決定，是否要把腦控式沉浸技術定為自己的另一個人生終極遺憾時，卻有人親口告訴他說：“你的愿望已經提前實現了。”他的內心狂喜又充滿了迷惘，他還沒有做好迎接這新世界的準備，仿佛是忽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一般。

四個人都靜靜地看著蕭遙，Merry和吳醫(yī)師似是見慣了這種情景，并沒有表現出其他的反應。投影儀也暫停了，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蕭遙粗重急促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他終于平靜下來，緩緩問道：“我相信你，現在告訴我，你們找我做什么。”

“我們希望能邀請您參加我們最新的項目測試，主要內...”

“我同意！”蕭遙仿佛雙腿通暢般地做出了搶答。

Merry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馬上又恢復了先前的端莊：“抱歉，蕭先生，請聽我說完。這次的測試，不是說您同意就可以參加的。”

“蛤？”

蕭遙再次蒙圈。這倆倆人堵在他家門口不走，逼得他報了警，現在拿出這玩意來饞得他直流哈喇子，又告訴他不能參加？

大中午的不吃飯跑我家這鍛煉身體來了啊？

“蕭先生請別誤會，聽我說完。”Merry繼續(xù)說道，“這項新技術對于測試者的要求很嚴格。每一個受試者都是由專業(yè)機構精心篩選過的，全世界六十億人口中，只有不到三十萬人獲得了初步測試的資格，而這三十萬人里，還要再篩除百分之六十，最終只有十萬人能真正參與到項目里。”

“而這十萬人能不能全部完成測試也是個未知數。”

坐在旁邊一直沉默的姜醫(yī)師忽然開口。

“關于這項技術，社會上有很多聲音，其中多數都抱著悲觀和恐懼的態(tài)度。如果不排除風險就貿然大規(guī)模投入民用市場，會帶來怎樣的災難，相信蕭先生應該能夠明白。”

“唔……我明白。”

蕭遙很快意識到了其中的原因。

任何一種“現象級”的新技術的誕生，都會同時伴隨著“希望”與“恐懼”兩種因素。而像腦控沉浸式技術這種直接影響人類感官與思維的技術，更會被扣上諸多“魔鬼化”的帽子。這些他都經歷過，只是因為心情過于激動而忽視了這一點。

“所以……我要怎么通過測試？”蕭遙發(fā)問道。

“這點由姜博士來進行說明，他是負責這部分的專家。”Merry比了個“請”的手勢，坐回了椅子上。

“我是公司生化部門的副主任醫(yī)師，各位不必稱我為博士，叫我小姜就好。”姜博士起身向眾人點頭示意，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Doctor 姜？”蕭遙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姜博士楞了一下，馬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對對對！Doctor 姜！”

蕭遙也不知為什么就想起了這個有點冷的雙關語笑話。doctor，即是醫(yī)生，又是博士，那稱這個博士醫(yī)師為doctor姜簡直再合適不過。而對方明顯也表現出十分受用的狀態(tài)。

坐在一旁的Merry 楊面露尷尬之色，輕輕地咳了一聲：“說重點！”

doctor姜仿佛被戳了開關，臉上的欣喜笑容迅速消失，切換回了沉穩(wěn)模式。

“首先，我說明一下Merry沒講完的部分。這次的腦控沉浸式項目，是一款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名為《新·創(chuàng)世紀》。作為一名資深游戲人，我相信蕭教授應該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UO，烏鴉的宿命，遇刺的不列顛王。”蕭遙仿佛失神般地喃喃自語。

Doctor姜微微露出一個“相見恨晚”的表情，然后又迅速切換模式繼續(xù)說：“我們已經對您的身體情況做過調查，無高血壓病史，無腦血管病史，無心臟病史，無精神病史。”

噗！精神病史！蕭遙心中暗暗吐了個槽。

“那個～”坐在一邊一直旁聽狀態(tài)的王征忽然舉手，表情像極了課上提問的小學生，“我能問個問題不？”

蕭遙望向Merry楊，正好和她的目光相遇，他遞出了一個詢問的眼神，而Merry楊似乎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轉頭對王征說：“您請問。”

“精神病我懂，但為啥心臟病高血壓不能參加啊？”

蕭遙再次望向Merry，此時她正好和又望向自己，短暫的眼神交匯后，蕭遙覺得她一定是遞來了一個“你來吧”的眼神。

這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對方什么都不說，光是用眼睛就可以交流。

他正了正姿勢，開口說道：“這個問題由我來說明吧，就給你講個親身經歷的小事。”

“vr，也就是虛擬現實剛火起來的時候，各地開了很多的體驗店。給顧客體驗的內容五花八門，其中一個，叫做'跳樓體驗'。簡單來講，就是讓人在虛擬世界中體驗一下從幾百米的高樓上失足墜落的感覺。”

四人都饒有興致地聽著。

“有一天，某個顧客到了一家店里體驗這個內容。因為視覺過于真實，顧客以為自己真的從高空墜落，居然張開雙臂向前倒了下去。當然他沒在空中，而是站在大理石地面上。面部直接著地，摔壞了六千多塊錢的設備，還摔斷了鼻梁，摔碎了一顆門牙。”

王征“嘶”地倒吸一口氣：“那得多疼啊！”

“更嚴重的是，他本身患有心臟病，過度嚴重的刺激讓他心臟病發(fā)，被送進了醫(yī)院。好在搶救及時，揀回了一條命，而那個店主因為各方面的原因，被認定過錯，賣了設備關了店，賠了不少的醫(yī)藥費。”

“所以，從那以后，凡是有相關病史的人，都被禁止體驗強刺激的項目。即使是沒有病史的人，也會被要求簽署免責協議才能體驗。”

“喔喔喔～”王征一拍大腿，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對doctor姜示意道，“我沒問題了！您繼續(xù)！您繼續(xù)！”

Doctor姜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接下來，您需要通過兩道測試，其中任何一個失敗了，都會失去參加《新·創(chuàng)世紀》測試的資格。一般來講，這兩個測試不會對健康產生任何危害，但是仍需要您決定是否參加，并簽署同意或放棄協議。”

“會死人么？”蕭遙平靜地問。

所有人都是一愣。

“只要不會死人，我就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