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奶奶離開村子的時候，是傍晚。

落日的余暉灑在遠處的山頭，遠處炊煙裊裊，偶有幾聲犬吠從瓦舍傳來。

我們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并無過多的東西。

奶奶還是很虛弱，可氣色卻比之前好太多。我本想讓奶奶多休養幾日，可奶奶堅決要離開此地。

“囡囡，奶奶沒事的，我們快走吧！”

臨近傍晚的空氣格外濕潤，夾著著萬物的馨香。

我站在院子中央，望著這個曾經生活過的院落，望著墻角的柿子樹，角落里的梔子花，還有那株我最愛的臘梅花，竟然感慨萬千。

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和奶奶最美好的回憶，可如今我們要離開這里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走吧，奶奶。”

我輕輕拉上院子的小木扉，扶著奶奶慢慢地走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路上安安靜靜，我們并沒有遇到相熟的人。

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吃飯，我們住的地方比較偏僻。因為李二狗的事情，奶奶已經得罪了太多人，能夠這樣默默離開是最好的。

可剛走到村口，烏泱泱來了一大群人拿著鋤頭鏟子惡狠狠將我和奶奶圍住。

“站住！”人群中傳來一聲大喝。

“給我狠狠打！”

接著石頭、土塊、爛菜葉、臭雞蛋……紛紛砸在我和奶奶身上。

奶奶一把將我護在身下，輕輕用法術擋了一下，我們沒有事，可那些散落一地的狼狽，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黏膩、腐爛的惡臭味，充斥著我整個人的神經。

“奶奶，你……還好吧！”

“沒事。”

我知道奶奶有點小本事，想來這些刁民也拿我們沒有辦法，可這也太欺負人了啊！

“你們想干什么！！！”憤怒讓我幾乎喪失了理智。

我抬頭看了一眼，全是往日非常熟悉的村民，很多人都曾經找奶奶辦過事。

“牛二，你這是做什么？”奶奶發話了。

她極力捍衛著自己的威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可這句話的發音到底還是中氣不足。

細心的人想必也看出了奶奶的身體不如往日。這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哼，干什么？你們這是偷偷摸摸想溜走？怕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吧！”牛二道。

其他人也附和著。

“就是就是，你們這么晚了要去什么地方？”

“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想溜了。”

“李二狗的死，你們是不是不想負責了？”牛二繼續道。

“哼，我看你們就是心虛了！”

“對，對，對！就是心虛了！”其他人繼續附和道。

“今晚，你們敢走，我們就打斷你們的腿！”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眼瞅著往日這些對我和奶奶恭恭敬敬、笑臉相迎的村民，此刻都面目可憎地看著我們，我的心就像被一根針深深刺痛了般。

“我再說一次，李二狗的死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警察已經錄過口供，我也配合了調查。你們不能用審視犯人的眼光看我！”我憤怒道。

這時一個婦人披頭散發地哭嚎著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她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小賤人！還我兒子命來！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小賤人！還我兒子……”

“還我兒子……”

來人是李二狗的娘，沒有想到幾日不見，她竟把自己弄成這般瘋瘋癲癲的模樣。

“閉嘴！”奶奶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一把推開李二狗的娘，將我扶了起來。

可李二狗的娘仍舊不依不饒，她死死拽著我的衣服用力拉扯著。

見我身板小沒有什么招架之力，她猛地撲到我身上雙手扯著我胸口的衣裳，想當著眾人的面扒光我衣服。

她這種齷蹉小心思，怎么可能瞞過我奶奶。

奶奶怒目一瞪，一揮手，李二狗的娘被甩出去兩米多遠，吃了個狗啃屎。

眾人見狀均不敢上前。

開玩笑，苗神婆神通廣大，誰敢開罪！

“李二狗的娘，你一次次對我孫女嘴里不干不凈，你自己兒子什么德性，你這當娘的心里沒個數？”

“今日竟敢當著眾人的面羞辱我孫女！我，我……咳咳……”奶奶講了幾句便咳嗽不止，臉色也一下蒼白起來。

“奶奶，您別動氣，我沒事！沒事的！”

我知道奶奶是被氣著了，趕緊上前安撫奶奶的情緒。

奶奶才不會在意這些村民怎么想她，可欺負到我頭上，她絕對不能忍。

而我就是奶奶的軟肋，是奶奶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發生了什么？”聞訊趕來的村長急得滿頭大汗。

此時，天已經黑盡了。

一些被驚動的村民也紛紛打著火把出來看熱鬧，一時之間，整個村口人頭攢動。

“哇……”李二狗的娘大聲哭出聲來。

她惡人先告狀，“村長你要替我做主啊！”

“苗老太，苗老太，她欺人太甚！”

“她她，仗著自己會點歪魔邪道，她、她打我！”

李二狗的娘披頭散發、滿身泥濘，乍一看這樣子確實看著像被人打得不輕。

村長看了奶奶一眼，“苗神婆，可有此事！”

這句話看似詢問，卻是一點沒有質問的語氣。

此時他還拿捏不準這個事情，姑且還尊稱奶奶一聲“苗神婆”。畢竟是村長，自然知曉如何游刃有余，誰也不得罪。

奶奶正要講話，我拍拍她的手，“奶奶讓我來吧，你好好休息。”

奶奶點點頭。

“事情是這樣，我奶奶病了，我們準備外出看病，可不想剛走到這里就被這群人圍住。”我用手指了指那些拿著工具的人。

“村長，你倒是說說，這天都黑了，一不種地，二不收割的，他們抄家伙是要干嘛？”

“我就奇了怪了，這村里是進了賊嗎？”

“他們還揚言，如果我們踏出這個村子，就要打斷我和奶奶的腿！”

那些村民見我伶牙俐齒，不禁倒吸一口氣，握了握手中的工具，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李二狗的娘就更搞笑了，她竟然想當眾扒光我的衣服！所以我奶奶才推了她一把！”

“可有此事！”村長看向李二狗的娘道。

可李二狗的娘如何會承認。

“你不要聽這個丫頭胡說八道！”

“那你們拿著鋤頭鏟子的要干嘛？造反嗎？”村長又看向那群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