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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這幾日可謂是喜上加喜,熱鬧之極。
先是贏了戰事,天初放晴,后是皇城中唯一沒娶妻的七殿下,也要娶了。
京都的姑娘們還有些個傷心的,這殿下舊年推了南秦公主的婚事,怎的如今要娶個鄉野丫頭?
說起舊年那樁事,倒是有些樂趣。
半年前,南秦的小皇帝同意和親。
把嫡公主送來北梁,皇上理應回以相等的禮度,嫡公主自然是要做正妻的。因而就許給了當時孱弱多病但未娶妻的七殿下。
哪知七殿下是個心善的主兒,當朝回絕了紅衣鳳冠的嫡公主,說是不愿拖累人家。
皇帝氣得一口血撒了殿階,最終把嫡公主嫁給了當朝狀元——如今驃騎將軍,并勒令將軍此生只得一妻。
南秦小皇帝聽了,也沒再說什么。
可今年這場戰爭到底還是表露了小皇帝的不滿,幸好北梁勝了。
姑娘們想啊,殿下再好,終究活不長久,娶了別家也好,斷了殘存的念想。
可到底還是有不甘心的姑娘,預備大婚當日去長安河頭瞧一瞧那鄉野丫頭的相貌,怎么勾去了殿下的魂,殿下那樣好的容貌啊!
三月三這天,上京街頭的永巷,可謂萬人空巷。有婦人牽著孩提,有妙女掩著帕子,有粗漢拎著小酒,聚在長安河的兩面,等著要從將軍府出的新娘子。
有人奇怪,新娘子怎么是從將軍府出來的。
“聽說新娘子是驃騎將軍的遠方表妹,表妹嫁人,自然是從表哥家出。”
“那她也算不上是鄉野丫頭,我家那婆娘說什么鄉野丫頭做甚!”
“你……”
“出來了,出來了!”對岸有人尖叫。
今日天氣不算好,下著微微綿密的細雨,雨頭跌進了長安河蕩起圈圈波浪,水面上漲了些,好在長安河上架了一座橋,媒婆牽著新娘子的手踏上了長安橋。
忽聞馬蹄聲來,人群散開出一條路,馬上人一身大紅錦袍,身后排排紅衣小廝,鑼鼓喧天,抬來的轎子停在長安橋頭。
媒婆歡喜地牽著新娘子走近紅馬,圍觀百姓都盼著能來一陣風,吹開那紅蓋頭,好讓他們瞧瞧新娘之儀,可到底沒如愿。
喜轎抬起來時,轎里的人愣了好會,小臉皺成一團,嘟喃道:“活了二十年,從來都是我戲弄人,何曾被人戲弄。”
片刻前,殿下牽她進了紅轎,透著絲絲綿密的紅蓋頭,她隱約瞧見高她許多的新郎官正低眉含笑地凝著她,忽附至她耳邊,慵懶地道:“小夫人,你身無一物,唯一的半塊金子還呈交了父皇,所以才用自己做抵押么?”
因為他的話,她在轎中也坐不安穩,忽想起前日聽到的一樁事:她的小夫君,原來曾婚配過,且是個門當戶對的,南秦嫡公主。
只是這嫡公主現今嫁給了她的“遠方表哥“將軍。更聽說,小夫君還去搶過親!
她連連感慨,這是怎樣的戲劇性話本!
新娘滿腦子的艷俗話本,思緒自然飛出了這場繁華,及新郎官牽她的手入喜堂時,才側耳去聽這觥籌交錯的酒宴中夾雜地各種感嘆。
隨即,她挺直了身板,由著身旁的人握著她的手,一步一步,進入內堂。
內堂高座者,皇帝、良妃是也。兩旁坐著的眾位殿下攜著各自的夫人暗自慨嘆:這薄命子的七弟,終于娶妻了。
期間發生了樁趣事,性子張揚的五殿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問那新娘子:“眾人都說我這七弟良善,知自己時日無多,不愿娶妻,如今竟娶了一位,倒不知七弟看中了她哪?”
這話問的極有趣。
按理說,五殿下這話該問七殿下,怎的對著不曾謀面的弟媳,在這么個場合,問了這么個句話。
庭中片刻沉寂,高堂之上的皇帝竟也笑道:“成陽啊,朕也是好奇,你看中了老七哪里?”
下座賓客一邊感慨這五殿下果真與七殿下不對付,一邊驚嘆于皇帝的智慧,非常人所能及,輕而易舉,化解了庭中的尷尬。
新娘子微怔,后頷首淡笑:“實則也無其他,那日榮玨一身紅衣,瞧得我滿心歡喜,想著這個少年郎鮮衣怒馬時,定是挪不開人眼。”
榮玨,殿下表字。
眾人瞧見,殿下似乎怔怔地看了一眼新娘子,又似乎不是。
夫妻對拜后,成陽由著婢子送入喜房,殿下則按照禮儀需在前廳敬滿酒,才可入洞房。
這場婚嫁,為時人所驚羨。只是當時沒人想得到,宴席的最后,竟鬧了場刺客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