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影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晟天傲的情形，血氣方剛，狂妄自大。

鋒芒畢露的招數，不可一世的傲慢；在那次戰場初識之時，她對自己的過分自信，不加猶豫便單刀直入地攻向他的圣輦，后果便是自己的招式到最后完全被他壓制。

若不是當時尚宸在場救下她，此刻她的名字怕已經被刻在墓碑上了。

那日他貼在自己身后，覆在她耳邊的陰狠笑聲，只要一回想起，還是能讓她感到渾身不自然；妤影曾經祈愿，上次戰場一別是他們二人最后一次相見。

現在卻是天不遂人愿，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這邊，守門士兵抬起一只胳膊，攔住晟天傲的腳步，說道：“站住，搜身。”

邪魅的嘴角微微上揚，鳳眸微瞇，笑著點了點頭，張開雙臂，任憑眼前的士兵將自己大半個身子摸了個遍。

“現在可以放爺進去了嗎？”

并未發現有何異常，雖是有些不爽他說話的態度，卻又不愿在城門重地生事；士兵側過身子，讓開了一條道。

晟天傲身后的蘇圖薩暗自舒了一口氣，先前一直擔心以陛下的性子不會答應讓人搜身，如今看來，這城倒是順利進去了。

進了城門，晟天傲和蘇圖薩兩人便算來到了皖詡國都；讓妤影驚訝的是，此番晟天傲絲毫沒有易容，外表上甚至沒有半分刻意地偽裝，他現在的面容，就是當初妤影第一次見到的面孔。

“果真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她看著從容走在街上的兩個修長的背影，說道，“藤知凌，你說你才是皖詡的皇帝，在街頭還不如昶茗的國君混得坦蕩。”

藤知凌勾了勾唇，臉上有些黑線。

“香甜可口的棗泥糕，各位看官來上個臉看一看，嘗一嘗嘍——”

晟天傲被不遠處的吆喝聲吸引住，輕笑一聲，向那處攤位走去；他拿起碟子中的棗泥糕，放了一塊在嘴里，摸著在攤位前吆喝的小女孩輕柔的頭發，低下頭，笑著說道：“小美女，這棗泥糕真好吃，你做的？”

女孩定定地看著眼前帥氣的大哥哥，答道：“我娘教我做的。”

晟天傲點了點頭，說道：“哦，那我把這兒的棗泥糕全買了。”說著，回頭看向蘇圖薩，“蘇圖，付錢。”

女孩連忙將自家的棗泥糕全都打包好，遞給剛剛摸著自己頭發的哥哥時，不忘說了句：“謝謝哥哥，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晟天傲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女孩圓嘟嘟的臉蛋，說道：“不用謝哦，小美女。”

在街角暗暗觀察的妤影二人倒真是感到意外，藤知凌仍認真地注意著二人的舉動，眼里頗帶著一絲尋味。

蘇圖薩拿著幾袋裝好的棗泥糕小跑著跟上晟天傲，不解地問道：“陛下，您平日不是不吃糕點的么？”

“小女孩一個人站在路邊，朕怎么忍心把她晾在一邊，何況是長得可愛的女孩。”晟天傲一邊說著，一邊與經過他身旁犯著花癡的少女們一一對視，回以微笑。

他伸出手從蘇圖薩手中接過一袋棗泥糕，打開封口又從里邊拿出一塊，咬了一口，說道：“你別說，味道真的不錯，蘇圖，你不來試試么？”

語畢，將另一塊糕點塞進蘇圖薩嘴里，盡管蘇圖薩一直嘗試著躲開，小聲念叨著，“陛下，這不合適……”；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晟天傲輕笑起來。

吃完陛下親自給的糕點后，蘇圖薩不由提醒道：“陛下，玄閣那邊送來消息，說閣主希望能和您早些見面。”

晟天傲微皺眉頭，說道：“玄閣閣主那個老頑固，催什么催，朕現在不正在去和他會面的路上嗎，對了，他們閣主是個老頭吧？”

蘇圖薩答道：“是的，玄閣新閣主前幾個月剛過了知天命的年紀。”

“新閣主？這五十歲的老頭是如何坐上的閣主之位？”

“回陛下，前閣主和新閣主是二十年前生死之交的結義兄弟，當初兩人一起建立的玄閣，從無到有，頗為不易。聽玄閣的人說，這倆結義兄弟平日感情似乎不錯，兩人剛娶妻生子那會兒，還早早地便訂下了娃娃親。”

晟天傲有些來了興趣，說道：“接下去。”

“一月前，原閣主被人發現在臥房中暴斃。后來查明是新閣主的小兒子為了幫助父親當上閣主，糾集其他幾人將原閣主殺了。新閣主后來親自了斷自己的兒子，身為玄閣元老，最后順理成章地成為新閣主。”

晟天傲又吃了一塊棗泥糕，問道：“繼任閣主若僅僅因為他元老的身份，又豈能服眾？”

蘇圖薩笑了一聲，回道：“陛下聰慧。在原閣主生前的最后幾年里，他的心腹三人便在不同的外出任務中遇難；老閣主也有懷疑過，只是當時他的義弟羽翼漸豐，就算他真的查出什么，憑他逐漸被削弱的勢力，也早已無力回天。”

“這與等死何異？”

蘇圖薩嘆了口氣，答道：“的確無異。到最后，新閣主的勢力已基本控制了整個玄閣，犧牲自己的兒子，不過是為了防止其他門派以此借題發揮。”

晟天傲搖了搖頭，臉上笑容不變，眼眸愈加邪魅：“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心狠手辣之人，去會會。”說著，便是加快了腳步，蘇圖薩也跟了上去，為晟天傲指路。

看著一陣閑談后突然步子變快的兩人，妤影用手肘碰了碰身前的男人，“入城的可是昶茗國君，你今日出來無非是為了找他，再不跟上去人都不見了。”

藤知凌回頭笑看著她，說道：“好，沒想到影兒如此為朕著想，這樣好心提醒朕難道是要與朕一塊同行么？”

妤影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她的目標不是晟天傲，甚至絲毫不愿與這個和藤知凌相比不相上下的男人牽扯上關系，只是，她要去的地方，又正是晟天傲前去之地。

盡管他在街上，她在街角，他們之間相隔了許多人；但看方才他們二人談話的口型，“玄閣”二字被重復了許多回，晟天傲離開的方向，也正是玄閣所在之處。

二人的身影漸漸被擁擠的人潮遮擋，妤影連忙想要跟上去，卻是胳膊被人拉住。

藤知凌將她臉上的紫色雕蝶面具取下，遞給她，說道：“那日，他見過你戴著面具的樣子。”

她接過面具，將它收了起來，卻又聽到他的聲音，“影兒下次可要小心些，朕不會每次都在你身邊。”

妤影的心跳似乎亂了一拍，她低垂著眼，掩住自己的情緒；感覺到身前那抹堅實的白色身影，這是妤影第一次從藤知凌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下一刻，手腕被人握住，二人往玄閣方向飛去。

看著天邊離去的兩個身影，二人相握的手，尚宸眼里染上悲傷，“少主，我說過的會護你身后，你忘了嗎？”語畢，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臉上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