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鑲一雙紅色的瞳，回頭一眼仿佛要滴出水來，那樣邪魅的眼睛，偏偏露出滿滿的無辜，雪地里，越跑越快，身后那小道士卻窮追不舍，一邊跑還一邊喊：“狐妖別跑……”

只是這天靈山里，他又怎可能追上從小在此生活的雪狐？只不過捉妖心切，也不去想是不是中了圈套。

只是看見狐貍往銀色樹林去了，追過去時，雪地里只有摔倒在樹干旁的白衫女孩，赤著腳，努力去掩飾眼瞳中的腥紅，小道士皺眉看了她一眼，問：“敢問可否看見一只狐貍跑過？”

“可是白皮血瞳的血狐？”女孩一臉俏皮，扶著旁邊的雪松緩緩站起，漫天的大雪卻都躲開她似的，一片也沾染不上她的青絲。

“正是，不瞞你說，那是狐妖，斷然不能讓她為禍人間，貧道定要捉她回去，還請小施主如實告知。”

人小鬼大，一副大人的模樣，惹得雪兮斂眸一笑，道：“如此啊！那可有勞小道長了，這天靈山可都是狐妖呢！且不乏修煉千百年老狐妖哦，這前路兇險，小道長還是三思而行呢！”

卻不料那小道士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師父說了，我是他收的最有天賦的弟子，我一定能將那狐妖抓住的！”

雪兮搖頭，天賦是挺高的，就是修為太淺了，連她的真身都看不出來，還想抓她，實在是自不量力。玩心重的雪兮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捉弄小道士的機會，方圓八百里的道士都知道天靈山的狐貍惹不得，天靈山的血狐雖未入九重天的仙籍，卻也得到貴為仙狐的青丘狐族禮讓三分，與這凡間的一般妖物是截然不同的。這小道士顯然是還未聽他的師父說教過，也沒有吃過什么苦頭，再者這小少年長得俊逸非凡，雪兮捉弄他的心情就更甚了。

“你往東追去便是了，我剛剛看見那狐貍往東去了。”雪兮一本正經地指著西邊，看著茫茫的白雪，那小道卻絲毫不見遲疑，只微微拱手便向著雪兮指的方向跑去。

雪兮慢悠悠地走過去，果真看見被困在術法中的小道士，這天靈山四處都是術法結界，也只有他這種初生牛犢的性子才敢隨便亂闖了。看見雪兮走過來，那小道士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怒道：“你這狐妖，竟用這下三濫的手段困我，我不服！”

雪兮笑：“你不服又能怎樣？反正沒有我，你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的。”

“有本事你放我出去，我同你堂堂正正地打一場！”

雪兮還笑：“我偏不！”

小道士面色鐵青，終于不再掙扎，沉聲問：“你究竟想要如何？”

“好說好說，我只要你的名字。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雪兮，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兮。”

只是要名字這么簡單？小道士有些不敢相信，看了一眼雪兮一臉純真的模樣，終于沉下心道：“際恒，我的名字。”

雪兮赤腳走在前面，一身白色的紗裙，唯有一頭青絲能將她與雪色隔開來，際恒就跟在她身后，一臉地不情愿，雖是不情愿卻還是老老實實地一步步跟著雪兮，誰讓他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呢，答應了與雪兮扯平了就真的扯平了。

天靈山外有一處玄湖，一年四季水都是溫熱的，與天靈山的四季寒冬截然不同，而此時，雪兮就站在玄湖與天靈山的交界處，看著際恒一步步走遠。這小道士可是追了她好多天，嘴里喊著要收妖，卻傷不到雪兮分毫，原本雪兮可以輕松解決掉這個麻煩的，可偏偏覺得這小道分外有趣，便將他引到天靈山中，設法拿到了他的名字。

想必他的師父也一定沒有告訴過他，把名字告訴妖怪，是會被下咒纏上一輩子的吧！

剛一轉身雪兮就覺得胸口一疼，睜開眼竟看見璟青握著一把匕首站在她面前，匕首另一端，直直地插在她的胸口，雪兮有些不解，望著璟青問：“璟青，為什么？”

“雪兮，枉顧我如此信你，你卻一直愛著際恒，你看，你做的夢還是你與際恒初初相識的時候，雪兮，我恨你。”

璟青說恨她，雪兮忽然就覺得疼得想掉眼淚，可是太糟糕了，血狐是沒有眼淚的，雪兮想去抓璟青的手，卻只換得那匕首刺得更深了一些，換得璟青說：“雪兮終究比不上芊瑟。”

這大約就是壓垮雪兮的最后一句話吧，一滴血淚從雪兮眼角滑落，握著匕首的那人伸手去接住血淚，卻任由雪兮倒下變回狐貍模樣，將血淚收好，握著匕首的人才從璟青的模樣變回際恒。

際恒笑了笑，他終于得償所愿取得了血淚，他處心積慮編織了一個夢，把雪兮逼上絕路，讓雪兮斷情絕愛，流下血淚，這個讓所有修行之人都夢寐以求的寶物，是血狐此生唯一的眼淚，也是血狐的命。

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小狐貍，際恒眼神柔和了些許，將青色藥丸喂到狐貍嘴中，施法為之渡了些許真氣，看見小狐貍轉醒過來，才將之抱入懷中，道：“狐貍狐貍，你以后就叫雪兮，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兮，放心，你以后跟著我，可不會有人再欺你負你了。”

這雪白的小狐貍可和當年的雪兮一模一樣，只可惜，沒有了攝人心魂的血色眼瞳，也沒有了千年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