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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琴瑟和鳴

第二次左江審訊宋依,讓宋依大開眼界。

“你認識死者?”

“是。”回答很快。

“你熟悉死者?”

“是。”

“你喜歡上網(wǎng)?”

“是。”

“那晚,你在會所里見到了他?”

“是。”緩慢。

“你在吧臺見到了他?”

“不是。”快速。

“你在舞池見到了他?”

“是。”緩慢。

“他很高?”

“不是。”

“你們面對面跳舞了?”

“是。”緩慢。

“你曾經(jīng)在網(wǎng)絡上看到過他的不良新聞?”

“是。”快速。

“你通常對見過一面的人,會有印象?”

“不是。”

“即使你不認識齊聲,但你在網(wǎng)上見過他的照片?”

“是。”緩慢。

“所以,不管你是否印象深刻,你在舞池看到他的時候,知道他是齊聲?”

“......是。”

“他死后你關注了網(wǎng)上的信息?”

“......是。”很慢。

“鑒于他以往的行徑,你覺得他死不足惜?”

“......是。”

“你見過兇手?”

性質直接由不配合作證變成隱瞞包庇?

宋依愣住。

宋依臉色發(fā)白,緊緊抿唇,沒回答。

死一般寂靜的室內,只有左江手指輕扣桌面的清脆聲。

之前左江就分析過,毒殺齊聲的兇手,未必當時就真的沒有人看到,只是可能因為齊聲本身名聲和脾氣不好,所以人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視若無睹。

左江拉了張椅子坐在小眉身旁:“截一下這個時段進入洗手間的人的圖像,看看能鎖定他們的身份嗎。”

小眉找了好幾個視頻,截了幾十張圖,做了點技術處理,最終還是因為清晰度和視頻拍攝角度的問題,找不到清晰的人物圖像。

……

今年樽城的雨水比往年多。五月初,天空意外的湛藍。

雨細如江南,院子里櫻花打落一地。煮一壺茶,南桑抱著平板電腦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

電話叮鈴鈴地響。

她趿上拖鞋,從藤椅里起身,手里托著平板,接過電話歪頭夾在耳邊,散漫道:“你好?”

那邊似乎略感意外,頓了一下,嗓音很輕:“桑桑?”

她心跳一磕,或許因為電話,他的聲音格外溫柔,說著她的名字。

窗外,清風吹過櫻花樹梢。她不咸不淡的:“你找木子?”

“是,我有事情要與她說。”南桑蹙眉,木流嵐從來不會忘記約定的,這次怎么忘記了?

“他不在,你有事情可以讓我轉交給她。”她想也不想,飛快地說。

那端陳天南的聲音頓了頓,似是有些吃驚,半晌才說:“桑桑,最近身體還好嗎?我托人送去的那些營養(yǎng)品,你有吃嗎?還有,醫(yī)生囑咐你吃的藥要按時吃,要按時去醫(yī)院復查……”

陳天南絮絮叨叨的聲音還在持續(xù)不斷地從聽筒里傳來,南桑有些恍惚,感覺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候,陳天南會打越洋電話過來,只是為了給她講睡前故事……

南桑有些不忍心打斷陳天南的話,由著他說完了,那端陳天南也是有些意外,要不是聽筒里的平穩(wěn)的呼吸聲,一度讓他以為電話早就掛斷了。

“你還有事嗎?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掛了。我還有事情。”

陳天南聽到她這樣說,忙說:“沒事了,我再給木子那丫頭打電話就好了。”

陳天南開了一天的會,很累了。很想到家喝一杯參茶,好好的休息一下。聽到南桑的聲音,他突然感覺一身的疲憊都褪去了。

甄意用木棱把窗戶撐開,把書房里的茶具搬到窗前,茶壺里換了水重新燒。

布置好一切,落地掛鐘指向三點。煮水器里的水安分而緩慢地升溫,院子里有雨后的清香。

鐘擺“咚”地敲,雄渾厚重的聲音在別墅里回蕩。南桑從書本中回過神來,四點了。鐘聲才落,窗外“吱呀”一聲悠揚,有人推開了院子濕漉漉的柵欄門。

南桑探頭看。池墨進了院子,立在柵欄邊拿手帕擦手。打黑傘的隨從鉆進車里,木柵欄的另一端,沒跟進來。

天空中還飄著雨絲,往他身上飛。他穿了一件海軍風的黑色薄風衣,衣領料峭地立著,看著更顯挺拔。

南桑起身去開門,拉開門的瞬間,他剛好走上石階來到門口。南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他請進屋里來。

“你繼承了南夫人的茶術,做的很好。”

她垂著眸,素手纖纖,茶匙將茶則中的茶葉撥入茶漏,看了池墨一眼,有些許驚訝,上次左江喝她泡的茶,確不是這樣說的啊,“難得聽你夸獎我。”

“這次回國也是來監(jiān)視我的嗎?”南桑直接點出池墨的用意。

池墨也不惱,只是低著頭,茶杯里的茶香裊裊地傳出來,他的黑眸深深,靜靜看她半秒,云淡風輕道:“桑桑,文遠去找會長了。”

“哦?是覺得我這個大小姐怕是完不成事情,免得把他也搭進去嗎?”她聲音輕軟,嘲弄的意味卻明顯,“會長怎么說的?答應他了?”

他慢慢飲一口茶:“桑桑,你明知道結果的,豹哥的事情我已經(jīng)替你處理妥當了,桑桑,你記住,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的利益,當然了,你的敵人也會是整個陳門的敵人。”

“那就是拒絕了?”她克制著欣喜,微笑適度,像談判專家,“又是這句話,當年就是因為這句話,我媽媽遠走美國,而我隱姓埋名生活在這冷冰冰的樽城,就是因為我們曾是陳天南的家人,你知道我有多么恨嗎?”南桑拿著茶杯的手指泛白,手中的茶被她一飲而盡。

“是我欠了你。是我當年沒有保護好你,可是從沒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說會長的壞話,而且是為了另外的男人,”池墨笑了笑,沉默了會兒才繼續(xù)說,“我小孩子的時候,常聽會長說,人會墮落,只是因為心里的執(zhí)念太強烈。他們很喜歡用一個詞,”他的聲音停頓,“心念成魔。”

“心念成魔,”她喃喃著,“很有意思的詞。”

池墨總會說出一些話,讓人覺得他其實,并不是表面上的這個樣子。這個男人,手拿屠刀,卻總能說些佛家典故。

“有意思嗎?”他笑,“聽過佛祖的故事沒有?釋迦牟尼為人時,曾在菩提樹下,向東方結跏趺座,對世人宣誓若不能悟道,就永遠不會起身,”他在茶杯里重新倒了一杯茶,繼續(xù)說:“后來,他周身涌現(xiàn)祥光,魔王怕他真的成佛,就讓三個女人來誘惑他,這三個人分別代表著樂欲,貪欲和愛欲。后來都被釋迦牟尼識破,化出了真身。”

“真身是什么?”

“骷髏,一切欲念,都是沒有血肉的骷髏。”

南桑閉上了眼睛,許久,她睜開眼睛,看著池墨包里那根萬年不變的鞭子,眼神里滿是悲哀,自嘲道:“哥,你手中這根鞭子終有一天會落在我身上。”

聽到她的話,池墨的心揪得疼。他的眼黑白分明。有些話不用她說出來,他心里也分分明明的,許久,他才輕聲說:“桑桑,放下你的執(zhí)念,成全你自己。”

“這份執(zhí)念,是支持我活下來的理由。”

……

晚上喝酒的時候,許是喝多了,池墨竟然想到了季懷遠。

池墨柔涅著眉心。

季懷遠。他一直說不出對這個人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不討厭,可也絕說不上喜歡。隱隱約約的,總覺得有哪兒不對盤。

其實季懷遠也是,從來沒有真正屬于他們這個圈子。同其他人,至多是客客氣氣。可是就這么個人,讓陳天南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南桑,戀的癡迷、狂熱、義無反顧。讓他們所有人都吃驚都感嘆,都覺得不可思議。

正是他,讓池墨頭一次知道,南桑已經(jīng)長大了;也正是他,讓池墨知道,南桑是懂得愛的——就算她的戀愛,被絕大多數(shù)人激烈而且堅決的反對著。在眾口一詞的反對聲里絲毫都沒有動搖的南桑,在季懷遠無聲無息的利用之后,所有的堅強和勇敢,轟然倒塌。

他親眼目睹了那個過程。讓人心疼又心悸。所以同樣是他,讓池墨知道,一個男人,可以把一個女人由怎樣的熱烈,變成怎樣的冷漠。

……

pontos會所以奢華尊貴立足樽城,這里不乏有錢有權的人士,這里也多的是艷光四射的女子。

左江今天是以左氏集團的少東家的身份出現(xiàn)在這里,他身旁的是當前左氏集團的副總左亦,也就是他的堂哥。

里面人更多。

有些熟面孔,但多數(shù)他并不認得。

不停的有人過來和他寒暄,向他問候。

左江乖乖的配合著左亦。什么時候該笑,什么時候該點頭,什么時候該回應……漸漸拿捏的很好。

人人都說,左氏的少東家無疑是左老爺子出色的接班人。

聞言,左江看著左亦,有些尷尬,左亦從侍從手里換了一杯香檳,說:“阿江,你沒必要這樣,我現(xiàn)在在集團也是迫不得已,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你就早點回來接你父親的班,這樣我還可以早點實現(xiàn)我環(huán)游世界的夢想。”

左江好笑的看著他,順手也拿了一杯。

左亦也笑出來。

人們都傳言左氏集團因為接班人的人選內里明爭暗斗,可不曾想到這樣被人們趨之若鶩的身份,左江是不喜歡的,左亦也是。

左江抬頭就看到南桑正低頭靠在欄桿處對著他笑。南桑此時身上是一件玫紅色的長裙。采了旗袍的元素,小立領,包肩,柔軟的綢子熨帖在身上,襯出她那姣好的身段;自腰部往下,長長的裙裾拖在身后——此時的南桑,整個人艷光四射,又十分的優(yōu)雅。

左江走上去,伸手摟過她的腰,南桑笑著說:“怎么?左小老板也來了?”喝了香檳的緣故,她桃腮微醺,星眸閃爍,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誘惑。

這樣的女人,不帶出來就罷了,帶出來,可一定要看好。

左江想到這兒,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左江看著南桑此時站的地理位置正是監(jiān)控里宋依站的位置,抬頭看去,并沒有看到走廊里的監(jiān)控,這里確是監(jiān)控的死角,所以若是宋依死不承認的話,他就得從別的地方下手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坐一下?”她的腳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到麻木。

左江皺眉看了眼她腳上的銀色高跟鞋,摟著她腰的那只手不由得用了力,虛扶著她,走進了左亦在會所的包房。

南桑坐在沙發(fā)上,左江緩緩地在她身前蹲下,他脫下她腳上的鞋子,用手掌很輕很輕地揉她的腳掌。

阮歸他們知道,認識左江的人都知道,他有潔癖。不吃別人碰過的東西,食物也好,水也好。

任何一點臟東西都不想碰的左江,在這一刻,用手握著南桑鞋子底下的那一面,手掌被鞋周圍一圈邊緣沾上灰,也毫不在意。

他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捏著她褪下高跟鞋的腳掌。

“不痛——”

“不痛了——”

就像念咒語,他反復咀嚼,不停重復這幾個字。

南桑今晚來會所是要見文遠,可是從她來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左江,那個站在人群里閃閃發(fā)光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就只站在那里,就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她給木流嵐打了電話,讓她代替她去見文遠,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和文遠有聯(lián)系,或許是心虛吧?

從她耳側看下去,是一段柔白細膩的頸子,被玫紅的綢衫襯著,白的更白,紅的更紅,有點兒驚心動魄的美。讓人忍不住嘆息。

想到這里,他又皺眉。“下次不要穿這么高的鞋了,我會心疼。”

此時兩人的姿態(tài),又自然又親昵,看在人家眼里,該是多么的琴瑟和諧、如膠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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