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的臉在一瞬間，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番揉、捏、拉、抻等一系列錘煉后，勉強恢復了原樣，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面前立著的男子。男子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著墨城，兩只眼睛瞇成一條縫，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還沒等墨城開口，廚房那里一堆人蜂擁而出，將男子包圍了起來，只見王府的丫鬟和小廝們手里，都拿著廚房搜刮出來的鍋碗瓢盆，而在隊伍的最后面，是小雨攙扶著張伯，手里掄著不知道哪里找來的一根大蔥，大蔥似乎放久了，有些懨懨地，張伯和小雨兩人步履維艱地趕到了人群后面，加入到了隊伍中。

“你是誰？”鎮(zhèn)魔司的胖子第一個開口說話，指著男子問。

“帝司。”

“帝司？沒聽過。”胖子搖搖頭，“我管你哪個司的，趕緊給我離開這。”

“這是為何？”

“為何？這是本大爺?shù)牡乇P，你，滾！”胖子伸手就要去戳帝司的肩膀，帝司眉頭一皺，剛要抬手，就發(fā)現(xiàn)胖子伸出的手指卻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個…誤會誤會。”墨城攔在兩人中間，笑著對眾人說，“都是誤會，這是我的一個朋友。”

“朋友？王爺，你哪里有什么朋友啊。”小雨站出來反駁墨城，“除了水凝和殷公子，你哪有什么朋友？”

墨城狠狠瞪了他一眼，笑著說：“這是我剛認識的，不行嗎？”

“行，你說什么都行！”小雨被墨城瞪了一眼，只好低下頭。

眾人半信半疑地散開了，墨城來到帝司面前，撓著頭問：“你是誰？小白的朋友嗎？”

“你不是我的朋友嗎？你不認識我？”帝司反問道。

墨城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給你解圍嘛。”

“我路過這里，剛好看見這里有往生魂魄。”

墨城一愣，笑容僵在臉上，換了一副冷冷地口吻道：“你是來帶我母妃走的？”

帝司看著墨城不說話，墨城見他不回答，有些著急。

“能別那么快帶走我母妃嗎？”

“為何？”

“我…”

墨城還沒說完，就被帝司打斷了。

“大戰(zhàn)過后，到處都是游魂，有些還是惡鬼。”

“你確定不讓我?guī)ё撸俊?

墨城知道他在說什么，戰(zhàn)亂后到處都是游魂野鬼，而且很多都是有修為的惡鬼，如果不把母妃帶走，恐怕會被其他的惡鬼吞噬掉。

“那我能再跟我母妃說說話嗎？”

“你…想讓她走得不安心？”

帝司說的每句話都讓墨城跟難受，可也句句在理，如果母妃走得不安心的話，自己也會跟著不安心的。

墨城思索再三，只好搖頭，“那算了吧。”

“與其擔心你母妃，還不如擔心接下來這一戰(zhàn)，要怎么保全你自己？”

“你…到底是…”

“冥王。”

帝司轉身朝小屋去了，留下墨城怔在原地，嘴里呢喃道：“冥王？冥王！”

墨城大呼一聲，追了上去，拉著帝司的袖子，好奇地追問，一大堆問題，讓帝司腦瓜子有些嗡嗡的，不耐煩地對墨城一揮手。

“這次怎么會勞煩你來這里帶走我母妃呢？”

“你平時也做這個的嗎？”

“唔唔唔……”墨城發(fā)現(xiàn)自己開不了口，嘴巴像是被什么東西粘上了一樣，怎么也掙不開。

“煩人。”

墨城只好悻悻地松開自己拉著帝司袖子的手，低著頭，跟在帝司身后，一起進了小屋。宮女已經(jīng)替老太妃換好了衣服，梳好了頭，老太妃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臉上神情十分安詳。

帝司從懷里掏出來一個陶瓷瓶子，只有巴掌大大小，打開瓶蓋，放在床邊的椅子上，剛要念咒，就被墨城一把捂住了嘴。

帝司一把掙脫開墨城的束縛，大喝一聲道：“你干什么？”

墨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帝司無奈地一揮手，墨城嘴巴上的禁制解開了，他活動活動嘴巴，對帝司說：“我想給我母妃磕個頭。”

帝司不說話，只是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用袖子擦了擦，墨城看他不說話，應該算是默允了。

墨城向帝司頜首道了謝，隨即轉身在床榻前跪了下來，對著老太妃的遺體，磕了三個響頭。

墨城站起身，給帝司讓了位置，一直低著頭，不去看帝司的動作，一直到帝司將陶瓷瓶收起來，墨城這才抬起頭來。

“這里沒有棺材，今晚我讓老白給你送一副好的過來。”

帝司將陶瓷瓶收緊囊中，又看了眼墨城，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老太妃的遺體發(fā)呆，也不打擾，轉身離開屋子。

走到門口又轉過頭，對墨城說：“安葬好你的母妃后，記得來白神山。”

“我知道。”

他知道的，母妃在他小時候一直教導他，要以大事為重，做事情要分清楚主次。他一直知道，也記在心里，但他就是想在她下葬前，再多看看自己的母妃。以前都是聚少離多，他封王之后，經(jīng)常帶兵出去大戰(zhàn)，不然就是巡視跟練兵。

再后來，他不帶兵了，為了躲避皇權斗爭，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紈绔子弟，天天跟幾個狐朋狗友混跡于煙花之地，甚少回宮里看望自己的母妃。

一直到小白出現(xiàn)，他也不去煙花之地了，天天跟著小白打怪，依舊很少進宮，一直到上次夢魘的事，他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對自己母妃的關心，可也還是跟著小白忙著打怪封印。

“母妃，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兒子。”

帝司出了小木屋，立刻趕往了白神山。他還沒到的半山腰的時候，就遠遠地看見了山頂那邊不斷有青綠色光亮起，那應該是魂魄魂飛魄散時發(fā)出的顏色。

待帝司趕到山頂，只見山上的房屋全都被夷為平地，地上只有血跡，卻是一具尸體也沒有，干凈得像是有人特意打掃過了一樣。

“這是…魔氣入體？難道是傀儡術？”

帝司蹲下身，看著地上一抹黑色的印跡，就在血跡旁邊，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白？”帝司喊了一聲，沒人應，他繼續(xù)往前面走去，小心翼翼四處打量著。

“白顏辰？墨瑾諾？”

帝司到了桃樹下面，依舊沒看到人影。倒是身旁的這棵大桃樹，依然屹立不倒地立在這里，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不斷地往上爬。帝司抬頭，只看見大樹枝丫那里有什么東西，黑乎乎的一大團。

帝司縱身一躍，飛了上去，背著手，循著樹干，一直往上飛，就看到一個巨大的鳥巢周圍，爬滿了人，像是蜂巢周圍聚集在一起的蜜蜂，讓人不禁頭皮發(fā)麻。

那群人似乎正伸手抓著什么，帝司剛要上前，就有幾個猛地轉過了頭，那個模樣，像是有人按住他們的頭，然后轉了一個面似的，生生把頭都扭到了后背，眼睛死死地看著帝司。

“傀儡。”

帝司一皺眉，大手一揮，在鳥巢下面，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忽然開始“嘩啦啦”地往下掉，整個過程沒有掙扎，物體落地，沉悶地砸在下面的地上，看著像是地面忽然盛開的一朵朵小紅花。

帝司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傀儡了，靈魂被毀，無法往生就算了，更讓他受不了的是，還得加派人手，調查整個事件的緣由，寫好詳細的文件，做好存檔。必要的時候，他還得去天庭述職。

待到鳥巢下面的傀儡都清理干凈，帝司才踏步上前，上了鳥巢。只看見鳥巢正中間躺著一個白色的人，后面黑乎乎的一片，沒看清是什么。

“你來了。”

白色的人影開了口，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頭發(fā)，帝司看了她一眼，道：“小白，你這功力不行，被一群傀儡逼成這樣。”

“只是還得照顧傷者，沒時間應付罷了。”小白指了指身后橫七豎八躺著的人，道。

帝司瞟了一眼小白身后，白顏辰和云娘背靠背坐著，正閉著眼睛療傷，凈螭和鈴音則是給阿寧輸送法力。

“那真是難為你了。”

帝司話語間多少帶著一些調侃的意味，小白卻不以為意，她知道這個老家伙活了這么久，什么沒見過，就是懶得徹骨，很多事不愿動手罷了。

“你去哪了？怎么現(xiàn)在才來？”

“我去看看你的如意郎君。”

“你見到墨城了？”小白道，當初是她自己求著這個老家伙網(wǎng)開一面，讓墨染進入輪回，代價就是自己一千年的修為。

“長得不錯，就是少了墨染的幾分…”帝司說到這里，就沒再說下去了，他知道，小白心里明白的很。

“果決嗎？”小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可惜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他是神，他是人，本就是不一樣的。”

“那你心里愛著的，是哪一個？”

“與你無關。”小白冷冷道。

帝司挑眉道，看戲般的眼神掃過小白沒什么表情的臉，忽然覺得沒有了興致，擺擺手，道：“罷了，是我多嘴。”

“我剛才在下面收了一個魂魄。”帝司掏出懷里的陶瓷瓶，“聽說是一個妃子的。”

小白眉頭一緊，“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