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中，隨著船槳撥動，水聲潺潺，碧波微蕩。

蕭祤劃著船載著沐青青駛到蓮花深處，聞得見菡萏香，也見得到青青蓮子。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原來詩中所寫，今日真的泛舟池中，也能見識到其中意趣。”

葉笙一手扶著船，另外一只手忍不住伸了出去，劃過片片蓮葉。

菡萏香，西風起，當真是暖風熏得游人醉的時候。

蕭祤見葉笙神情姿態愜意，這時候又已經駛入了蓮花池中央，便停下了手中的雙槳，任葉笙觀賞荷花。

“人說金秋桂子，十里荷花，可見荷花之名，只可惜了，如今所見，不過只是寺廟之中的小小一方池塘，以至于荷花雖盛，卻開不到十里，讓阿笙不能夠盡興。”

蕭祤感慨說到。

聞言，葉笙也想起了十里荷花的景致。

她自小身許閨閣之中，除去小時候曾經到外祖家住過一段時間之外，幾乎沒有走出過東都。

故而，葉笙也只在詩文里見過十里荷花。但景文帝不同，他戎馬半生，走南闖北，這十里荷花，也許是見過的吧！

“十里荷花固然讓人心生期待，蕭公子曾經歷遍山河，想來，應該是見過那十里荷花的吧？”葉笙好奇的問道。

書上說，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葉笙沒有如果，景文帝是去過的，不知那里，可有十里荷花？

“見過，那年我隨……”

景文帝話語一頓，見葉笙眼含期待，才又繼續說道：“那年我隨墨漓一起下江南，曾經泛舟于太湖，那時，江南蓮花盛開，開遍滿湖，所見的，又何止是十里。”

蕭祤說著，葉笙腦中也漸漸浮現出這般場景，想必，那才該是人世間真正的美景吧！

“那時，將軍也和陛下在一處嗎？”葉笙問道。

景文帝放才說，他是個墨將軍一起下的江南。

葉笙心里已經在想，等過幾天墨漓回來了，她一定要讓將軍給她好好講一講，江南十里荷花的景致。

“是啊，我們一起下的江南，一起同游西湖，一起登臨劍塔，一起肆意江湖……”

蕭祤被葉笙問起墨漓，有關于墨漓的回憶也跟著漸漸浮現在他的記憶中。

蕭祤雖然沒有細說，卻也聽得出來，想必，那個時候的墨漓與景文帝，關系也應當是十分要好的。

葉笙仿佛也看到了他的將軍執劍下江南，快意江湖的模樣。

“如此聽來，江南風景應該很美吧！”葉笙感嘆道。

“是，江南風景很美，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誰能夠不憶江南。”蕭祤點頭答道。江南水鄉，他與墨漓，也曾在那里有過一段好時光，他怎能不懷念。

“人說水鄉江南，民女的外祖家也在南邊靠水的地方。”葉笙無意間說道。

如果可以，葉笙也想要走出這東都，到四處去看看。

“阿笙的外祖家在哪兒？”蕭祤隨著葉笙的話一愣，明知故問道，問的時候，蕭祤已經在心中默念。

“江陽！”葉笙回答道。

她曾經到江陽去住過幾年，至今還記得那里的風景，記得江陽巷子里的酒香。

“那阿笙去過江陽嗎？”景文帝似不在意的折了朵蓮蓬，隨口問道。

“去過的，我還在那兒住過兩年。我記得是因為……”因為父親執意要抬新來的姨娘做平妻，娘親負氣帶著她回到了外祖家，甚至把所有的田莊鋪子都一并收了回去。

“因為什么？”蕭祤這時已經采下了蓮蓬。

他知道一點兒，他知道葉笙的母親和父親關系似乎并不是很好，當年回去江陽也是因為府里出了事情。

“因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葉笙并不太愿意提起這件事，順口帶了過去。

大概也是想到了在江陽的那兩年，葉笙神情有些遺憾。

“我只知道江陽很美，那里的人也很好看，對我和母親都很好，外祖家的每一個兄弟姐妹都很好。”那時她在東都的葉國公府里，從未感受到的溫暖與姐妹情誼。

“可惜……”隨著葉笙神情一遍，語氣之中也走了一些惋惜。

“可惜我中途生了一次大病，醒來之后就忘了許多的事情，至今也沒有想起來，我總覺得那些事很重要，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了。”

葉笙遺憾的說道。

出奇的，在她這般與蕭祤靜靜相處，在蕭祤拋開帝王的身份與她說話的時候，她就沒這么害怕了，還有些隱隱的熟悉感，故而葉笙并不介意將自己在江陽的事情說出來。

“原來如此。”蕭祤聽了，心想，怪不得阿笙這幾年從未想過找他，原是因為忘記了的原因。

“可惜了。”蕭祤摘下蓮蓬，剝著手中的蓮子，低聲感嘆道。

“公子你說什么？”葉笙沒有聽清蕭祤再說什么，便又問了一遍。

“沒什么，我就是感嘆江陽如此風景，可惜那年我去的時候。沒能好好欣賞一番。”蕭祤微微一笑，隨口解釋道。

這還是葉笙第一次從蕭祤臉上看到笑容，不覺也有些一愣。

“公子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后也應該多笑笑。”葉笙沒忍住感嘆道。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僭越了，便乖乖的閉了嘴，不再多說。

蕭祤卻好像并不在意葉笙的僭越，臉上的笑容隨著葉笙的話反而更深了。

紫衣公子，手握蓮蓬，須眉微張，當真是春山如笑。

好在葉笙平時見墨漓見得多才沒有被蕭祤這一笑給擾亂心神。

“無事，我喜歡聽阿笙這般自在的與我說話，只當與阿笙說話的時候，再浮躁的一顆心仿佛也可以靜下來，所以。我很喜歡和阿笙待在一處。”

蕭祤看出葉笙的緊張，寬慰說道。

“謝公子大度。”葉笙連忙回道。

她沒想到，蕭祤竟一點兒也不責怪她的僭越，只感覺自己也沒有一開始的時候緊張了。

“非是我大度，而是阿笙太好！”好到讓我放不下的地步。

蕭祤想著，便把剛剛剝好的蓮子遞了過去。

“以后，我許你在我身邊不必注重任何凡塵俗禮，許你做真正的自己。”

葉笙被蕭祤的話和遞上來的蓮子下得一驚。

陛下今日的行徑好生奇怪。心中這般想著，一時之間，葉笙也不敢接過景文帝送過來的蓮子，兩人間的氣氛也為之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