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我愿化作你的星辰

兩年過去了，小木屋還是那個小木屋，索里克還是那個索里克。

自從小加爾離開的那一天起，索里克每天的日常除了必要的生活以外，就是搬一把小木凳在門前，眺望著遠方那遙不可及的地方。

他希望在自己余下的歲月之中，還可以再一次看見他的小加爾，想再一次將他摟進懷里，為他遮風擋雨。

只是，這個愿望似乎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快要下雨了啊……”

索里克悵惘地看著那天邊逐漸升起的陰霾，那濃烈的灰暗暗示著風暴的來臨。天藍色的眼眸里剩下的只有失落，那最初的期待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中被消耗殆盡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小加爾幾乎是不可能回來的了。除非等到雨過天晴，那才會有一絲渺茫的機會。

換在以前，或許索里克還會憑借自己強健的體魄，仍然佇立在雨中，期盼著小加爾的回歸。但隨著鑄星之力的快速流逝，他的身體素質也如將要落下的夕陽一般，變得越來越差了。

或許再過幾天，他就見不到初升的太陽了。

“嗯，那是什么……”

顫巍巍地起身，正打算進入屋里稍避風雪的索里克，此時卻驚訝地發現，已經長久沒有動靜的森林，發出了異樣的響聲，同時還伴隨著四散的鳥獸，以及一股強大而有迫脅的威壓。

他努力瞪大早已老花模糊了的雙眼，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或許只是一些大型的野獸吧……”

這一番地操作讓本就疲憊不堪的索里克變得更加勞累了。他的腳步緩慢，差點一個趔趄就倒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及時憑借豐富的經驗穩住了身形，就剛剛的那一下，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時間，真的不能再拖了啊……小加爾，我，還能，再看見你嗎？

索里克選擇了逃避，但雷恩加爾可不這么覺得。

雖然那道目光只是朝這里瞥了一眼，但是雷恩加爾還是能察覺出來它所屬者的強大——即使只是曾經。

“哈哈哈，又有強大的對手了！讓我來看看，你是否能在我的爪下撐過兩招？”

暴戾的災難正朝著小木屋逼近著。反應已經開始變得遲鈍的索里克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烧斔艁y地重新從小木屋里出來，準備迎戰敵軍的時候。

他，看見了他的小加爾。

只不過，雷恩加爾也不是曾經的那個小加爾了。

冷峻的漆黑已經全部侵蝕了龐加夫所贈予雷恩加爾的銀灰色的毛發，將他的身形在黑暗之中映襯得更加恐怖。淡藍的雙眼失去了往日的純真，留下的，只有毀壞一切的邪惡。

“小加爾，是，是你嗎？”

雷恩加爾的變化是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都已經近在索里克的眼前，索里克都無法第一時間認出來，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可雷恩加爾早已不記得索里克了?，F在，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掉眼前的生物，然后把他的頭顱，掛在自己的骨齒項鏈上。

“老家伙，別廢話了，乖乖交出你的性命吧。”

面對這只行將就木的老虎，雷恩加爾語氣之中最后的一絲清醒也消失不見了。對于曾經他最為親近的兩個生物之一，他內心對于力量的渴望，已經迫使他拋卻了一切。

“小加爾，你，不記得了我了嗎？我是索里克??！”

“老家伙，沒想到你的廢話這么多。本來還想先讓你一招，看來，你的腦袋只能由我自己來取了。”

連最后的幻想都被打破，此時的索里克，已經沒有最開始的淡然了。他心若死灰，看著那幾乎快要變成怪物的獅子，絕望地吼出了最后一句話：

“小加爾……既然你自己沒能擺脫對于力量的依賴，那么，就只能靠我了……”

可雷恩加爾已經不想再浪費一點的時間了。他拔出腰間的短刃，不帶任何的花里胡哨地就揮出了第一下的攻擊。

這不帶絲毫的花里胡哨的攻擊自然對索里克是毫無威脅?？v使身體素質已經大不如前，但是一個側身，索里克輕松地就躲掉了這一擊。

“看來欲望甚至都將你的技巧弱化了……小加爾，那就讓我們將過去再重演一邊吧?！?

縱使內心之中有著幾乎滿溢的傷痛，但索里克還是強裝起了笑意，那閃爍的眸光之中，是對往日那些美好時光的懷念。

“小加爾，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嗎？那時候你還在被狼群追逐著呢，還好我當時就在旁邊狩獵，不然現在我可就見不到你了哦。”

又一次靈巧地躲閃過了雷恩加爾的攻擊，索里克卻一點還爪的打算都沒有。而是用著以前溫柔地照顧他的小加爾的時候的聲音，輕輕地訴說著：

“那時我還沒打算收養你，可是沒想到啊，你居然就這么一步一步地跟著我過來了。現在想想，當時的我愿意收留你，就是一件完全值得的是??！有這么可愛的小加爾可以陪我一起生活，我這一生，好像也沒有什么缺憾的了。”

“老家伙，打架就打架，可別那么多廢話了！”

雷恩加爾面對這些聲音似乎絲毫不為所動，但是，但微微顫抖的語氣，已經告訴了索里克些什么了。

“第一次訓練可是大跌了我的眼鏡呢，沒想到我的小加爾第一次就可以展現出那么強大的實力，而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就像現在，小加爾的實力已經大大精進了哦?！?

這一次的閃避稍微有一些吃力，索里克的腳步多踏了一下，來維持好自己的身形。而這一下給了雷恩加爾機會，他又重新舉起短刃，對索里克窮追不舍。

“還有我帶你到山上看的星星，很美吧？小加爾是那么喜歡天上的星辰啊……聽說，一個生命消逝之后，就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小加爾以后抬頭的時候，能不能看到屬于我的那一顆呢？”

戰斗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隨著索里克的體力消耗的越來越多，他的身形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只是一個站位的失誤，一撮潔白的虎毛就被雷恩加爾的短刃給斬斷了。

但是索里克還沒有放棄。

“可惜現在不是適合的季節，不然我一定要給小加爾吃上最新鮮的蜜糖果實。去年我就采了滿滿一屋子的蜜糖果實，可惜小加爾都沒有回來吃呢……”

“老，家伙……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雷恩加爾的語氣之中充滿了糾結，每一次的攻擊，都猶如捅在他自己的心上一樣?？墒?，身體里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敵人，都要消滅，他，必須毀滅所有，不能回頭。

“我啊，我是索里克啊，小加爾，你記起來了嗎？你是我的小加爾，我是你的索里克啊……”

“嗚……索里克……不對……毀滅……”

“好好好，小加爾毀滅就毀滅吧……只要之后小加爾還記得我，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看來，必須得走到這一步了。”

索里克最終，還是作出了這個決定。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影響了他的小加爾，但是他知道，現在，只有他才可以挽救雷恩加爾。

在他的視角里，黑氣早已彌漫小加爾的全身，只要再待三五分鐘的時間，他的小加爾就有可能被完全的吞噬，再也不會醒來。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而這殘酷的解藥，就是那無所不能的鑄星之力。

“小加爾，有一句話，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說了，只是因為害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都沒有說。不過，看現在這個樣子，我怕也是沒有機會說了，那還不如，就把它永遠埋藏起來吧?！?

索里克平淡地說著，就好像是平常與雷恩加爾嘮嗑家常一般。他平靜地伸展開自己的身體，用慈愛的眼神，看了他的小加爾最后一眼。

然后，主動迎上了那撲面而來的短刃。

直至熾熱的虎血，染紅了雷恩加爾的全身。

“索，索里克……索里克……索里克！”

濃稠的鮮血最終還是抵抗不住重力的吸引，順延著雷恩加爾的毛發低落了下來。但是，那蘊含著淡淡的鑄星之力的液體，洗去的不僅僅有雷恩加爾毛發上的黑色。

還有索里克對雷恩加爾所有的愛意。

“想，想起來，了嘛……咳咳……我的……小加爾……你……醒過來了啊……那就好……我這一生……真的……不留下什么遺憾了……”

索里克苦笑著，曾經他一次又一次將他的小加爾摟在懷中，可是現在，他已經連舉起爪臂，再好好摸摸他的小加爾的面龐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加爾，要好好活下去啊……能死在你的懷里，真的，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索里克！不——”

索里克眼神中的光芒最終還是散去了，于此同時逝去的還有那濃濃的不舍與思念。

雷恩加爾徹底崩潰了，那些過往的美好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進了他的腦海里，將那些自私的，貪婪的欲望統統都驅逐了出去。

他重新找回了自己，可代價是，他失去了他的索里克。

還是他親自爪刃的。

瓢潑的大雨積攢了無窮的威勢傾斜而下，毫不留情地將索里克存在過的痕跡給抹去了，正如索里克曾經所教導雷恩加爾的那般。

“大雨會將一個生物存在的最后的痕跡給抹去。”

雷恩加爾呆呆地看著躺在他懷里，早已失去了生命跡象的白色老虎，周身開始變得虛幻了起來，然后散成了星星點點的淡藍色光芒，慢慢地飄向了天空。

索里克，要去天上變成星星了啊。

“索，里克……”

連最后一絲索里克的氣味都被冰冷的雨水給掩蓋，雷恩加爾終于還是崩潰了。

他頹然地癱倒在地上，連續幾天的奔波戰斗其實早已耗盡了他的體力，只是他自己沒用察覺到罷了。

他想找一個可以棲息依靠的家，可是，就在剛才，他親爪將自己的家給毀了。

現在，他已經沒有家了。

“我，還有什么資格活在這個世上啊。”

昏倒前的最后一刻，雷恩加爾心里是這樣想的。

可就在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即將崩塌的那一刻，還有另一個身影，托住了這只已經心如死灰般的獅子。

可惜，雷恩加爾是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