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自己壓壓驚，她拿起長安桌上的壺倒了一杯喝下肚，直到燒心的感覺從胃里往上翻才意識到這是酒。大晚上的，不是追魚去了？他買酒喝干什么？

她不知不覺又喝了一杯，突然開始自責起來。今天這事出格了出格了，以往逛青樓也只是和姑娘親親手，摸摸臉一類，自己也覺甚無不妥。怎么最近這撩撥人的心思又起來了，還好男風了。不行不行，定是在風月無邊被歪風邪氣所染，得馬上找個廟燒香拜拜。

說走就走，她輕手輕腳跑出房門，將門掩上，快速下樓一口氣跑到了大街上。

路為燈火廖落，夜行無人，跑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攤子。估計是生意不好，正罵罵咧咧訓斥小伙計，一見來了客人立馬換了副笑臉迎上來：“客官，吃面還是吃餛飩。”

平靈素跑了半天，口渴得緊，坐下來想都沒想道：“吃面，多湯少面。”

“好咧！您等著一會就來。”

桌上有粗茶，平靈素倒了杯，很快上了碗面。

“打聽一下，附近哪里有廟啊？”平靈素問。

掌柜打量了他一番，道：“我們這就城東一個破廟，也沒什么香火，以前還有個和尚，現在連和尚都跑啦。沒什么看頭。您是要…？”

還沒說完老板就跑向他斜后方，又來生意了。

“您吃點啥？”

“和他一樣。”

這聲音好熟！平靈素低下頭，用余光瞄了一眼，長安坐在他后面！難不成跑出來以后就一直跟著？怎么沒聽見腳步呢。

她感到后背一陣涼嗖嗖的，這家伙跟著我干嘛，報復心這么重，我不就是小小的輕薄了他一下嗎？

這碗面她吃得索然無味，連吸面條時都不敢發出滿足的“咻咻”聲了，邊吃邊瞟向后面，見長安也沒動筷子，只是面色冷淡地盯著她這邊看，發現她在看后，又把頭偏去一旁。

“姑娘，你們認識嗎？”收拾碗筷時掌柜湊過來小聲問。

“嗯，他付賬。”平靈素拍拍衣服直接走了，急忙跑出來身上是真沒帶銀子。

“哎，你別走啊。”掌柜明顯有些不信，見已經跑了一個，趕緊去找長安，欲言又止道：“公子…”

長安拿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上，起身道：“不熟。”

這兩人一前一后，都沒聽到掌柜收拾桌子時說的話。

“現在的年輕人啊，越來越看不懂了。”

平靈素向城東跑，一路長安在后面保持距離跟著。也不是平靈素沒嘗試逃跑，可不管她是突然改變方向還是在巷子里東拐西繞，長安那白條身影都會很快再次跟在身后。

平靈素這人，臉皮向來厚，既然你要跟著那就跟著唄。大不了你覺得吃虧了，便宜給你占回來又怎么樣。她突然覺得像想通了什么天大的道理般高興，直接回頭跑到長安身邊。

長安沒有回避，只是身子筆直，眼睛正視前方，走得一本正經。平靈素攔上去，長安走得快了些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長安垂眼看他，眉宇有黑氣。

“不氣不氣不氣。”平靈素嬉皮笑臉，“我承認我錯了，今天晚上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小小的…呃…”她伸出手拍了拍長安外袍衣領處，還用嘴吹了吹，繼續說：“小小地玷污了公子的衣服。”

長安的臉還是那個顏色，只是眉宇間黑氣更重。他看了下衣領，繞過平靈素走開，平靈素暗戳戳笑了一下從邊上的小巷跑出去了。

這下跟不上了吧，她又走幾步還真看到了餛飩攤主說的那間破廟。錢袋沒帶，自然火折子也不在身上，她進得廟去，只覺黑燈瞎火陰森恐怖，可又一想這好歹也是佛門清凈地有什么好怕的。

她對著佛像虔誠拜了拜，太黑也分不清是哪尊佛，她心中想便當是藥王菩薩更覺親近。又觀察了一會見長安沒再跟來，從懷中取出玉佩來看。這塊平興元留給她的師門玉佩，一打開便照亮了大半個屋子，方將這廟中景象看得明白。

廟雖不大，沒什么陳設，一尊佛，幾個蒲團，兩側堆了些草，看樣子有過路的人常在此留宿。

幾聲“嘀嘀”的水聲傳進耳邊，她循聲抬頭看去，嚇得魂魄就要升天。

不是水，是在滴血。而他看到的是一個滿臉血漬的人正趴在梁上，那人也正瞪眼盯著他。

“我我我…我出去，壯士饒命。”

那人身上還挎著把明晃晃的大刀，平靈素剛跑出去就聽見“嘭”一聲，那人“啊”了幾聲，似是重重摔在地上。

都傷成這樣了，你慫什么？平靈素心中不忍又折回去。那人一手撐地，勉強坐起，看到平靈素去而又返，先是一怔，后又沖她笑了一下。

平靈素又走近些，看到他身上有幾處皮外傷，血已經不怎么流了，看臉色估計內傷也不輕。

“你沒事吧。”她問。

“沒事，我們出來保鏢的，誰沒受過幾次傷，小事。”男子嗓門挺大。許是感覺到平靈素沒半點武功，更沒半分殺氣，男子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道：“剛才我以為那仇家又追來了，嚇著你了吧。”

“沒…沒有。”平靈素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從懷里掏出一瓶傷藥遞給男子，道：“我家傳學醫，這藥對你或許有用。”

平靈素初入江湖，哪知這入口的東西不能隨便給人，初次見面之人給的藥有誰敢吃？江湖險惡，有毒也很難說。

那男子也是這想法，將藥瓶接在手中看了很久，遲遲沒打開。

平靈素以為他傷重無力，又走近了些，果然他右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劍傷，還在滲血。她從袖里拿出一小袋香囊倒在地上扒拉一通，挑出有凝血止痛功能的在嘴里嚼了嚼，敷在傷口處。

“你是大夫？”男子問。

平靈素搖了搖頭，自己算哪門子大夫，說出去辱沒平家門楣。她苦笑道：“哪里，粗略讀過幾本醫術，淺薄得很。我出門時匆忙也只有這些藥了，等明天白日我回去再取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