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張曉蓉和孟靈已經醒了，全賴在床上看手機。
“你去哪了？”張曉蓉問她。
“沒去哪，上了個廁所。”宋妍回答，她默默坐到桌前，打開電腦，輸入“抑郁癥”——
核心癥狀是顯著持久的情緒低落，興趣減退……
每次發作，持續至少2周以上，一年，甚至數年，大多數病例有復發傾向……
嚴重者有自殺傾向和行為……
她越看越心驚，又打了幾個字“為什么會得抑郁癥”——
自身心理，家族遺傳，環境壓力……
宋妍緊抿著唇，傅川，希望你好好的。
“你看什么那么認真呢？”
“哦，沒什么。”宋妍關閉頁面，朝張曉蓉笑笑，“查點資料。”
“我們一會逛街去吧。”張曉蓉說著下了床，“天熱了，我想買幾件夏天的衣服。”
“你不去學習啦？”宋妍看看時間，“已經快三點了。”
“勞逸結合嘛，學了這么多總得讓知識消化一下，不然腦袋盛不下了。”張曉蓉對鏡梳妝，左右打量嘆一聲，“我怎么覺得，還是長發配裙子好看。”
“妍妍你覺得呢？”
宋妍轉頭看她，“其實你長發短發都好看，一個可人，一個靈動，各有千秋。”
“哎呀，還是你會說話！”張曉蓉過來晃晃她，又笑嘻嘻摟住她，“一會我們去學校對面步行街，然后在那邊吃晚飯，很快搞定，不耽誤晚上學習。怎么樣？”
“而且你不是要給程秋寒選禮物嗎，正好呀！”
宋妍本來興致寥寥，可是她軟軟地趴在自己肩頭，嘴里快樂地說著話，將她心中的一點郁郁趕跑了。
“好啊，我們去。”宋妍看向孟靈：“孟靈，一起去吧！”
“外頭太陽那么大，我不想去。”孟靈說著翻過身來，
“一起吧，我買冰淇淋給你。”
孟靈眼睛從手機移到張曉蓉身上，“那你呢？”
“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不過說是“很快搞定”，女孩子逛街哪會有時間限制？連孟靈，來的時候不情不愿，看到裙子包包、發卡頭飾的，依然滿眼放光，和張曉蓉一邊互懟一邊又互相給對方試戴。
宋妍隨便買了幾樣，心里記著要給程秋寒買禮物。旁邊剛好有個音像店，她和她倆說了一聲，進去選了起來。
店里多是雙J的，老板好不容易找到兩盒王杰的磁帶，試了一下，還能播放，音質也不錯，宋妍付了錢，出門卻看到徐文軒，他西裝革履，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正迎面走來。
除去身上“風云人物”的光環，他是張曉蓉的前男友，又和傅川同班，宋妍與他不算陌生人，不過也僅僅說過幾句話而已。
關于傅川的事，那個時候，她措手不及，無心查問來龍去脈。現在他生了病，正如傅川媽媽說的一樣，或許一切都是因為那件事。
她不該管，可是徐文軒正在眼前……
盡管，張曉蓉一直當他是空氣，她也該當他透明。
“徐文軒！”她叫住他。
徐文軒停下腳步，似乎才認出她，“宋……妍？”
宋妍點頭，“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徐文軒一時疑惑，然后跟同行的男生說了句“你先進去”，走到了她面前。
“你有什么事嗎？”
“你還記得去年傅川和你們一起去K歌房慶祝的事吧。”
“……嗯，記得。”徐文軒點點頭，他還以為她要說的是關于張曉蓉，不由問：“怎么了？你和傅川好像已經分手了吧。”
宋妍不作聲，只問：“那晚傅川喝醉了是嗎？”
“應該是吧……”徐文軒回想，“我記不清了，反正我是喝醉了，大家差不多都醉了。”
“你們怎么回學校的？沒有一起回嗎？”
“嗯……很晚了，我們沒回學校，醉得那么厲害，直接在房間睡了。”
“那傅川呢？”宋妍急急問，如果是集體在一塊，不會發生那種事。
“傅川，我想想啊……哦，我記得他后來出去了，說去找你。”
“是嗎……”
想起那晚，傅川說要和她一起回學校的，所以他才會去找她。可那個時候，她們幾個已經先離開K歌房了。因此他應該撲了個空。
“然后呢？”宋妍追問。
“我不知道。他不是去找你了嗎？”徐文軒說，“反正第二天醒來，房間里沒有他。”
那么，傅川沒找到自己，然后又醉了，所以才……再后來的事，可能只有傅川自己清楚吧。
“多久的事了，你問這些干嘛？”徐文軒皺皺眉，“傅川，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宋妍趕緊笑起來，“只是隨便問問，謝謝你啊！”
是啊，多久的事了，一切已經發生了，問這些根本無濟于事。
“你客氣了。”徐文軒剛想進去，余光瞥見宋妍身后，張曉蓉向他這邊走來，幾步之遙，她依然那么愛笑。
自春節的一個電話后，他們之間再沒說過話。
不知為什么，他到現在仍清楚記得，分手時和張曉蓉的那次見面，她倔強地要他親口坦白一切，她含著淚說，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喜歡你，不會再纏著你……
然后，寒假結束回到學校，看到她的一頭短發，他吃驚的同時又忍不住自責，是因為和他分手，是因為自己傷害了她吧。
后來，偶爾在學院的一些活動上看到她，徐文軒總想走過去，想跟她說幾句話。至于為什么、又能說些什么，他也不清楚。
現在看她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依然是那個可愛的張曉蓉，還因剪了短發，更俏皮了。徐文軒站住了，樹干將他遮了一半，她大概沒有發現是他，聽見她說：“妍妍，你跟誰……”
宋妍轉身，張曉蓉和孟靈已經來到身邊，自然看見了徐文軒。
幾面相覷。
徐文軒將一直插在褲兜里的手拿出來，擺了擺，說：“好巧。”
“哦，好巧。”張曉蓉笑了笑。
“好久不見……”徐文軒開口，其實也沒有好久不見，只是沒像現在這樣面對面，“曉……張曉蓉！”
“好久不見，徐文軒。”離得這么近，徐文軒能看見張曉蓉眼里的自己，能聽見她對自己說：“你穿這樣，比以前更帥了呢！”
“哦，是嗎……”徐文軒居然低頭看了看自己，抬頭面對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些許的不自在。
宋妍和孟靈對視一眼，小聲說：“曉蓉，要不要我和孟靈去前面等你？”
“不用。”張曉蓉勾住宋妍胳膊，仰頭對徐文軒笑，“你個大忙人，有空來逛街？”
語氣明顯諷刺。
徐文軒似乎沒想到張曉蓉對自己會是這樣的狀態，不禁尷尬，“是，來買點東西。”
“那你好好逛，我們先走了啊。”
“哎曉蓉！”徐文軒伸手想攔她，立刻又放下了，腦袋里準備了一堆的話，卻不知挑哪一句說出口。
“我，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也許很俗套，對他來講還有一點的卑微——他第一次這樣對人請求，也是他如今心里真實的想法。
“當然不行！”張曉蓉不笑了，直視這個自己愛過恨過的人，“我現在雖然不恨你，但也不喜歡你。我干嘛要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做朋友？”
徐文軒再次愣住，眼前的張曉蓉，似乎不再是他認知里的、那個追著他到處跑的女孩。
“那么，”張曉蓉朝他咧開嘴笑了一笑，眼睛依然明媚，“徐大才子，再見！”
徐文軒嘴動了動，什么也沒說出來。
和她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此刻回想起來，其中真真假假分不清了。
但現在，她的快樂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而張曉蓉毫不猶疑越過他，像個得勝將軍一樣，昂首挺胸向著前面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