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寒發(fā)呆的對象,居然是自己的馬尾辮。
“這有什么稀奇的?”
宋妍笑他大驚小怪。
“就是挺好看。”程秋寒說了一句,又看著她笑,眼睛從她腦后移到了白皙的脖子,熱烈的目光,連同窗邊灑進來的陽光,一同投在宋妍臉上,雙頰便紅了。
“喂,點菜啦!”
程秋寒像沒聽見,唇角翹起,似笑非笑,一定是故意的。
于是宋妍伸了手過去,想捂住他黝黯的、發(fā)亮的眼睛。
程秋寒下意識躲了一下,因為猝不及防,沒有躲開。那只手便覆在了眼上,涼涼的,軟軟的,帶著一種屬于她的香味。
一瞬僵硬的身體,一瞬又放松下來。
他從來都要將身邊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才行的,而這一刻處在模糊的黑暗中,心中沒有慌張,反而覺得寧靜。
林琪玉問他,為什么不能是她,當時他沒有回答,現(xiàn)在似乎知道了一點答案。
如果愛或不愛、愛得多還是少,都沒那么重要,但如果可以變成自己希望變成的樣子,這是他想要的。
在那只手將要離開之際,他抓住了它,小小的一只,白凈纖細,握在手中柔軟溫和,之前還沒認真感受過。
“這怎么弄的?”
程秋寒指了指她手心里一處細而長的疤痕。
“哦這個啊,初中時騎車摔了,手剛好滑到一根鐵絲,就劃了一道。”
程秋寒聽了依然沒放開的意思,反而又細細摸了摸,宋妍手癢,心中也羞澀,匆忙把手抽了回來,輕輕地嗔一聲:“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現(xiàn)在疤痕已經(jīng)很淺了,不仔細根本看不見的,只是當時痛死了,流了好多血。
“你騎自行車還能摔跤?”程秋寒一副取笑她的表情。
記得她的自行車又矮又小。
“不是我自己摔的,有人故意推的!”宋妍回憶著,將初中時期為數(shù)不多的印象深刻的事情說了出來:“那段時間,有幾個男生老找我麻煩,不是背地里把我車子弄壞,就是在放學路上騎著車,故意在我周圍繞來繞去。”
那個時候,她心里很害怕,卻又不敢告訴爸爸。
“你做什么壞事了?”程秋寒繼續(xù)笑她。
“當然沒有。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好不好。”
有個在學校當老師的爸爸,周圍的人或者會裝作更喜歡你一點,或者又會沒理由地討厭你。大概他們屬于后者。
當然,正因為自己有個當老師的爸爸,他們并沒把她怎么樣,只是壞孩子的一種戲耍游戲。
程秋寒那時也算“壞孩子”吧,他有沒有做過諸如此類的事?
“別說這個了。”宋妍拿起菜單看,“我們吃飯吧。”
“好。”程秋寒應一聲,腦中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臉上笑沒了,開口問道:“他們長什么樣?”
“嗯,什么?”宋妍抬頭。
“我是說找你麻煩的男生長什么樣?”
“問這個做什么,難道你認識啊。”宋妍朝他笑了笑,“都多久了,長相我早忘了。”
是啊,也許是他們。但這么多年了,可能只有他還記得。
或許時間再久一點,他也能忘掉。但就算能忘掉也會留下印記,那些印記會提醒你再想起來,連同疼痛的感覺一起。
“你想吃什么?”
對面的女孩笑著問他,程秋寒說:
“我都行,你點好了。”
宋妍沒多糾結(jié),兩菜一湯應當夠了,主食自然是米飯。
好像相對面食,程秋寒更愛米飯些,宋妍也是。宿市雖有各種各樣的面食,剛來時只覺眼花繚亂地感興趣,不過在嘗試個遍過后,還是覺得清清爽爽的米飯最香。
畢竟,他們老家,一天三頓,兩頓是米飯。
“你下午幾點上課?”
“一點半。”
程秋寒看了眼手表,“那只有一個小時。”
宋妍順他目光,瞥見表帶下露出的淺淺的疤痕,忽然想起那次他去宿大找她時,無意間看見的紗布。
這個疤應該是那時的傷留下的吧。
宋妍心頭一陣酸澀,又很快調(diào)整過來,笑說:
“是啊,本來午休就沒多少時間的。”
大概半小時前,她和張曉蓉她們已經(jīng)到了食堂門口,卻接到了程秋寒的電話,明明他們已經(jīng)約好了晚上一起看電影。
但他來,她很高興。
飯菜一上,程秋寒便低頭扒拉起來。
宋妍一邊吃一邊忍不住看他。他今日穿一件黑色襯衣,配上極短的板寸發(fā)型,有些冷然氣質(zhì),領(lǐng)口的扣子被解開兩顆,露出微微發(fā)紅的皮膚,吃飯的緣故,上面有汗水浸出的痕跡,莫名又覺得性感……
程秋寒像是有感應,突然從飯碗里抬起眼,逮到了她,他將飯咽了下去,一本正經(jīng)說:
“你再看,待會別想走。”
宋妍臉又紅了,慌忙低下頭,夾了一口飯。可是這算什么威脅呀,于是又抬頭,“看看怎么了,你是我男朋友,我看你合情合理啊!”
程秋寒一時沒有說話,嘴巴里咀嚼著飯,連同她這句話。
他是她男朋友——他身邊不缺女人圍繞,卻是第一次做一個女人的男朋友。
他知道怎樣能討女人喜歡,知道如何虜獲她們的心,可如果是作為男朋友,那應該不一樣吧。
但怎么不一樣,又該怎么做?
程秋寒不確定。
他本是討厭女人只盯著他臉的,但——
“那你盡情看吧。”
他說。
吃好飯,宋妍送別程秋寒,久違地見到了那輛黑色的摩托車。她不懂車,只覺很酷炫。車身干凈锃亮,被維護得很好,想必它的主人一定很愛護它。
摩托車依然停在路邊的一棵香樟樹下,不同的是車把上掛著一個頭盔。
“你騎這個來的?”這是句廢話,不過沒什么關(guān)系,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內(nèi)容大多是無用的。
“它可比汽車快。”程秋寒挑挑眉,見女友盯著看,便問:“你要不要坐?我?guī)愣狄蝗Α!?
聽說沒有男人不愛摩托車,宋妍不懂它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而此時,一貫目中無人的程秋寒,臉上居然出現(xiàn)微微賣弄的神情,她有點相信它的魔力了。
想起那一次被他逼迫著一塊看電影,然后又強拉著她坐這輛摩托車回來,再想想,當時坐在車上,聽著耳邊呼呼飛過的風聲,感受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若不是彼時被某人搞得糟糕的心情,以及身上有些冷,那感覺并不差。
“下次吧,已經(jīng)一點多了。”宋妍說:“你快回公司吧,別遲到了。”
程秋寒難得沒跟她爭,握著車把,長腿很輕松跨坐了上去,他拿起頭盔,說:“下班我來接你。”
“好。”宋妍點頭,往邊上退開一步,“你路上開慢點。”
程秋寒頭盔沒戴,反而又放下,伸手將她拉到了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再次熱烈起來,宋妍自然也不舍,在他臉上飛快印上一吻,“行了吧。”
程秋寒笑起來,嘴角淺淺的弧度如掛了一枚細月,他說一句“當然不行”,然后便要親上來。
他的吻,可從不會點到為止。
宋妍慌忙推他,左右望望,“秋寒,人很多!”
“人多怕什么,不是你說的,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