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學(xué)期，身邊不少大四的學(xué)姐師兄們開始談?wù)撜夜ぷ鲿r的種種，比起成功的欣喜，更多的是碰壁的失落和被苛求的抱怨，這使她們產(chǎn)生一種可預(yù)期的緊迫感，因為現(xiàn)在的自己在明年的這個時候會同他們一樣。

尤其聽說，系里有表現(xiàn)突出的同學(xué)已被某些大公司預(yù)定去了，雖鳳毛麟角，總歸讓人羨慕和著急。其中當(dāng)然包括了徐文軒，他進了辰宇集團后，順利通過了實習(xí)期，如今只等畢業(yè)，可謂前途光明。

而張曉蓉，在和徐文軒分手后，退出了辰宇的實習(xí)。只是作為同一個系的學(xué)生，她和徐文軒不可避免會碰面，甚至還會在一起活動。兩人雖不能像一般同學(xué)相處，卻也沒有成為仇敵關(guān)系。

他們變成了一對熟悉的陌生人。

在年輕男女聚集的大學(xué)里，情侶間的分分合合稀疏平常，因而對比他倆分手，大家更關(guān)注女神即將出國深造的消息。

秦瑾出國前，張曉蓉主動去找了她，回來后只對宋妍說了句：“我以前真是傻得可憐！”。之后的大學(xué)生活，她依然是那個愛笑愛鬧的張曉蓉，但在學(xué)習(xí)上認真了很多。

不得不說，和徐文軒的分手讓她變了很多。當(dāng)然，改變不一定是壞事，有時是為了變成更好的自己。

周六早上，宋妍打電話回家，家里只有爸爸一人，問起媽媽，說還在學(xué)校上課。作為高三的老師，說她披星戴月一點不過，一周里幾乎沒有什么休息。

咽喉炎大概是教師最常見的職業(yè)病了，爸媽也不例外，只是媽媽頸椎也不好，宋妍不由擔(dān)心她的身體。

宋琦也沒在家，他到底還是被送去了英語補習(xí)班。

宋妍替弟弟哀嘆，同時慶幸自己至少從沒失去過休息日的自由時間。

寒假過來，她發(fā)現(xiàn)，對于家，多了一點依戀。

宋妍在自習(xí)室看了一上午書，肚子餓得很，所以剛到食堂放飯時間就給孟靈打電話——至于張曉蓉和關(guān)麗文，她倆昨天放學(xué)后便回家去了。

“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這么早吃午飯啊？我早飯剛吃沒多久呢！”孟靈說著很切實地打了個飽嗝。

“那我先去好了，吃完給你打包一份？”

“不用了，你吃完快回宿舍！”孟靈催促，“古漢語作業(yè)太難了，我頭快炸了！”

“知道了。”宋妍笑著掛了電話，剛走幾步手機又響了，她猜是孟靈又想起什么別的了。

卻是程夏滿。

她怎么會突然打電話來？

“喂，小滿。”

宋妍沒來得及問什么，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姐姐，你有和我哥哥聯(lián)系嗎？他手機怎么一直是關(guān)機啊？”

“我……我最近沒聯(lián)系你哥哥。”

“我總聯(lián)系不到他，我擔(dān)心他出什么事了！”

宋妍聽她好像是要哭了，安慰道：“別著急，可能你哥哥正忙，沒聽到手機響，或者手機沒電了……”

“不會的！”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程夏滿帶著哭腔，“我哥哥周六周日手機一定是開著的，他不會聽不到我的電話！他答應(yīng)我的，不管有什么事，他都會第一時間接我的電話！以前從來沒像今天這樣……”

“小滿，你別著急……”

“可是我已經(jīng)打了一個上午了，還是打不通……哥哥他一定出事了！”

程夏滿自顧說著，語氣很肯定，宋妍還是不以為意，認為她是因缺少安全感而胡思亂想，畢竟唯一的親人離自己那么遠，心理上難免脆弱一點。她只能繼續(xù)開解道：“小滿，你想太多了，你哥哥在這邊好好地上班，怎么會出事呢！要么你下午再打試試。”

“姐姐，其實我知道哥哥的工作很不好，一點都不好！我看見過他身上的傷。哥哥總想辦法遮住，但我看見過好幾次……”

傷？宋妍想起在程秋寒手臂上瞥見過的紗布……

難道他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嗎？

電話里，程夏滿泣不成聲，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小滿，除了手機號，你還有你哥哥別的聯(lián)系方式嗎？他住的地方的座機號或者公司電話呢？或者他的朋友同事？”

“我只有這一個……”程夏滿哭著問她：“姐姐，你跟我說，哥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妍自然回答不了她，自除夕之后，程秋寒再沒出現(xiàn)，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動聯(lián)系他。程夏滿哭得傷心，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她也不能撒手不管。

“小滿，你先別亂想。你是不是還沒有吃午飯，要不然你先去吃飯好不好？也許你吃完了飯，你哥哥手機就打得通了。”

除了安慰她，宋妍無計可施。

“聯(lián)系不到哥哥，我吃不下去飯。”程夏滿抽著鼻子，聲音有點顫抖，“姐姐，我總覺得哥哥出事了，心里很害怕……”

“姐姐，你能去我哥哥住的地方看看嗎？”

“……我不知道他住哪……”

“我知道的，哥哥給我寄過東西……”

面對程夏滿的哭訴和請求，宋妍似乎沒法不答應(yīng)。

電話里跟孟靈說了一聲后，她轉(zhuǎn)身往校外走去。

程夏滿給的地址，處于宿市城郊，離宿大不近，大概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她倒了兩部公交車，又步行了差不多十分鐘才到。

程秋寒住的地方，是一個叫做“景林苑”的小區(qū)。

一路上她也打了四五個電話給程秋寒，但語音提示要么是關(guān)機要么無人接聽。

景林苑是個老式小區(qū)，沒有大門，也沒有保安值守，宋妍走了進去，里面樓房不高，不少墻體已經(jīng)斑駁脫落，被蔥蘢大樹環(huán)繞起來。

3棟202室。

宋妍站在門口，門鎖著，她也沒找到門鈴在哪，于是又打程秋寒的手機，仍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她只好敲門，陸續(xù)敲了十幾下也沒人應(yīng)，她將耳朵貼在門上，里面聽不到任何聲響。

程秋寒應(yīng)該沒在家。

宋妍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腦子是壞了，或許他在公司加班，或者出差了呢？自己這樣貿(mào)貿(mào)然趕來，也太傻。

可是程夏滿哭得那么傷心，又說得那樣篤定，叫人不得不相信。

現(xiàn)在她大老遠來找程秋寒卻撲了個空，根本無濟于事，宋妍撫慰著自己的良心和饑餓的肚子，準備離開。

剛下了幾個臺階，她又停住，轉(zhuǎn)身折了回來。

再試最后一次好了。

這次宋妍用了力氣，把門拍得啪啪作響，也不管擾不擾鄰了。

“程秋寒！”她喊：“程秋寒，你在家嗎？”

程秋寒的門沒動靜，身后的房門倒開了，一個奶奶探了頭出來，拿著眼瞪宋妍，語氣不善，“小姑娘，我們在午睡！”

宋妍一臉愧疚，忙道歉：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啊！”

奶奶上下打量了下宋妍，看她穿扮樸素，倒像學(xué)生，于是說：

“隔壁的小伙子我這兩天都沒看到，可能沒在家。”

說完啪地一下關(guān)上了門，沒給宋妍說“謝謝”的時間。

“好吧……”宋妍自語，“這下真可以走了。”

她掏出手機，打算給程夏滿說明情況。

正低頭翻著通訊錄，伴隨著開門聲，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