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過去，而是繼續往前走，走到一處花園，地上擺滿石頭，附近也圍了許多人，只是面積要大些，不那么擠，徐方遠遠就看見那道身影。

他沒走過去，只是隔著老遠看著。

此刻就聽見一聲響亮的喊叫聲：“開，開，祖母綠。”

這聲喊叫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了，徐方不知道什么叫祖母綠，只看見那些人無不激動萬分。

在他看來，那只是塊石頭而已，石頭頂端有一塊塊的斑痕，奇丑無比，只看到這些人都陷入了瘋狂，競相叫起價來。

那名男子也擠入人群中開始叫價。最終，那塊聽說十萬買來的丑八怪石頭，居然當場被人出價八百萬買了。

徐方看見愈來愈多的人開始瘋狂選石頭了，仿佛不要錢似的，卻再沒有發生剛才那種事情。

“晨晨，來都來了，我得帶塊玉回去，你買給我。”一個身著花襯衫的男子拽著一個女人的手臂說。

徐方如同聽見幻覺似的，沒敢多作停留，離開這里。

鄒晨看著那道背影，若有所思地說：“慕力，我剛才似乎看到徐方了。”

“不可能，你不是說打了很多遍他電話都沒人接么？你不會還想著他吧，對了，你不是說過他是家庭宅男么，怎么會來這古董城呢？”慕力沿著鄒晨的視線望去，什么也沒看見，不禁有些失望，鄒晨到這兒來還會記起她家里那個沒本事的老公。

徐方沒走多遠，那個男人與老婆的聲音，他至死也無法忘懷，因為是在生活中存在著交集的人，因此無論走到何方都會有交集。

晚上徐方破天荒地沒去酒吧喝酒。

他買了很多的酒，返回家，坐到電視機面前喝酒。

屏幕上的女主持人情緒激動地宣告本期歡樂彩的獎池資金已經積累到了一億五千萬元。

隨后，女主持人開始了開獎的過程，看到小球兜兜轉轉，徐方笑著灌了一口酒，本來想找到遙控器換個頻道，或許是很久沒使用，遙控器不知被扔到哪里了。

找了半天，女主持人已開始宣布本期歡樂彩的中獎號碼：19、07、01、10、12、04、14。

徐方終于從沙發墊下找到了遙控器，正準備換頻道時，就聽見這組號碼。這號碼聽上去很是熟悉，他的生日是1971年10月12日，他和老婆結婚的紀念日是4月14日。

他苦笑一聲，又接著喝酒，一直喝到下半夜，連走路都不穩了，去洗手間時，不小心跌倒在洗手間的地磚上，感到背上一陣陣的冰冷，但怎么也爬不起來。

“囝囝，囝囝快起來了。”徐方恍恍惚惚感到有人在叫他。

他睜開雙眼，溫存的聲音就消散了，只有鬧鈴在不斷響著，日期還是顯示是2011年10月21日。

會叫他囝囝的只有母親。

年幼時他感到長大后自己肯定會照料母親的，跟母親一塊兒生活，然而長大后，母親供著自己上了大學，自己卻為一個女人離開了母親。

為自身的幸福，來到這個離老家離母親都很遠的繁華大都市。

老家那兒的風俗，若雙方沒小孩，父母是不便去兒子兒媳家的。

住在城市里，徐方并不在乎這些，屢次喊母親過來住。

母親也來過一回，但那時丈母娘正好也過來，鬧得很兇，將母親當作仆人一般使喚，張口閉口都是譏諷，徐方自己被丈母娘使喚倒也沒什么，但看見母親這樣，后面就不敢叫母親來玩了。

丈母娘的一句話他至今記憶猶新：“我說親家母啊，你家男人早死了，你不還有個兒子么？你總不會死乞白賴地賴在這兒讓我們家晨晨養你吧？那可是我親閏女，盡管有能力，但也不可能養閑人。你說對不對，一個人吃軟飯也就罷了，哪有組團來吃的啊？”

那里徐方跟母親正在廚房是做飯，丈母娘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等到節目中間放廣告了，還跑來廚房指手畫腳一通。

徐方聽見這番話，也沒敢吱聲，默默在一旁理菜，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卻不敢讓母親看到。

丈母娘絮叨一會兒，又返回客廳，因為廣告完了，節目又開始播了。

“小方，不行媽就明天回去，原本還想多玩幾天再走，結果很久沒看到你，多住兩天，讓你為難。”徐方的母親蓋上鍋中正在清燉的菜扭頭對兒子說。

“媽，我……”徐方才開了口，卻再也說不下去，終于忍不住哭泣起來，母子倆在狹窄的廚房里相擁而泣。

“沒關系，你好不容易才從老家那種小地方奮斗到了這個大城市，生活不容易的，媽理解，你過得好媽就高興了。”母親聲音暗啞著，拍著徐方的肩說。

晚上吃飯時，鄒晨看見徐方的眼睛泛紅，忙問怎么回事？

徐方吞吞吐吐地說，剝洋蔥時不小心把汁弄到眼睛里了。

丈母娘滿臉慈愛地為鄒晨舀飯，笑著說：“我們家晨晨啊，就知道心疼老公，也不管她這個當媽的怎么樣？”

“親家母言重了，晨晨還是很孝順的。”徐方母親連忙說。

“那當然了，我們家晨晨，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又有能力，事業心強。現在像這種長得漂亮又能掙錢的女生，那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實不相瞞，當初老余那小子追我們家晨晨追得喲，又是送這個，又是送那個，真的連我都感動了！可是我們家晨晨不干哪，我有什么辦法？”丈母娘愈說愈高興。

“媽你說哪兒去了？”鄒晨一皺眉，對徐方說：“你真沒事？”

“哎呀你看你，你老公不就是剝個洋蔥嘛，又沒干什么，能有什么事啊？”丈母娘笑著說。

鄒晨見到媽還為她盛飯，瞬間感動地說：“媽你太辛苦了，好容易才來一趟，這種事就別干了。”

“媽不辛苦，你工作那么忙，媽也幫不上你什么，盛盛飯總還是可以的。媽就是心疼你，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整天忙得腳不挨地的，有時連飯都吃不上，媽看著就心疼！”丈母娘邊說邊白了徐方一眼。

這頓飯，老婆與丈母娘吃得津津有味，徐方跟母親都沒吱聲，翌日徐方就送母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