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光沉思之際，紅夜接著上文繼續道：“妾身雖為侍奉冥木的半神，但在千年的守候當中，冥木之于妾身亦如血脈之親，說是達成‘共生’也沒有錯。故而，若是有人利用冥木枝達成轉生，妾身隱藏在其中的氣息會對宿主產生一定的影響……”

產生一定影響……指的就是樣貌嗎？

“既然如此，她父親對此應該知曉才是，他女兒最終成為了你的樣子，他不介意嗎？”

“公子多慮了……他并沒有見過妾身的樣貌，另外，即便是親生子女，長大以后樣貌與父輩相距甚遠之輩，也是大有人在不是么？再者，既然他最大的愿望已經實現，其余都只能算是細枝末節了……”

那然后呢？除了樣貌還有什么會受到她影響，難道葉曉茵的行動也受九尾神狐控制嗎？

“你……能操控葉曉茵的行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豈不是從一開始，陳光就已落入紅夜的圈套之中了？

“非也。”紅夜卻給出了否認的回答，可旋即她又說：“但妾身與她之間，確實存在某種聯系，妾身能感知到她的狀態，想要與其溝通，也是可能的。但，也僅此而已……”

也就是說，是利用了葉曉茵來引自己上鉤嗎……

如今想來，葉曉茵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可能只是誘導，誘導自己最終按照九尾神狐的想法行動……

甚至包括葉曉茵背上的傷痕……

是了，那道深紫色的傷疤，擁有與大山鬼斷臂愈合處幾近一模一樣的顏色……

這一切，難道都是葉曉茵自導自演的戲碼？

可目的呢？目的是什么？

陳光猛然想起一把長劍，一把葉曉茵親自交到自己手中的神秘寶劍——煉仙。

難道說，紅夜的目的就是誘導我將煉仙送到蓬萊鄉？

我到頭來，竟當了一回快遞員？

“你想要的東西，就是煉仙？”陳光忍不住開口問道。

然而，紅夜卻再次否認，“準確來說，將煉仙送往蓬萊鄉，是曉茵最后的愿望。”

她最后的……愿望？

“什么意思？”陳光緊接著便問說，“煉仙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葉曉茵要這么做？”

紅夜淡淡道：“煉仙身上藏著很多秘密，并且從本質上來說不算作一把神兵，而是一把妖劍；它擁有汲取斬殺之物修為、并轉移到他人身上的能力……至于它是何人鍛造，如今已無人知曉，但妾身知道，它此前屬于一個隱世修仙世家，至于是如何落入曉茵父親手中，便耐人尋味了。”

陳光立馬便想起小清曾經提到過的，那個專門絞殺九尾狐的修仙者，難道……就是葉曉茵？

“可你方才分明說葉曉茵天生殘脈，那她如今的金丹修為從何而來？難不成真是她在對你的族人下手么？”

紅夜神情微變，眉間悵然，眼中帶有某種深遠的哀傷，“不……獵殺者，另有其人。但，曉茵確實是‘受益者’，無論是否出于她的意愿。”

不知怎地，陳光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幅場景：某個人抓著葉曉茵的下巴，逼迫她喝入一碗又一碗粘稠的妖血……

“那孩子抓住一個機會偷出了煉仙，再通過你，將煉仙送到妾身手中，這便是她最后的愿望。”

想要……結束這一切嗎？

“可這樣一來，她怎么辦？還有，若你族人的死皆是因為葉曉茵，豈不是說你自己也脫不開干系？”

“是。”紅夜長嘆頷首，“如今想來，全因妾身締造了錯誤的因果，枉顧前人告誡，挑戰生死輪回，將冥木枝錯予凡人，亦不該相信凡人能夠信守諾言，人性并沒有永恒……這一切，也是時候有個了結，無論是妾身還是曉茵，都有了相應的覺悟。”

陳光看了她身后一眼，道：“那你口中的冥木，到底是什么東西？”

紅夜娓娓道來，“相傳在太古時期，世界的某處有一棵參天的巨木，這棵巨木自開天辟地以來便已存在，是此世間最初的生命，它吸收了天地間第一縷靈氣，汲取著日月間最濃郁的精華，最終肆意成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占據了元初山河的大半，阻礙了生靈們的繁衍生息，直到天神們降臨天火，將這巨木化為滋養大地的灰燼……

“而在你眼前的，便是這棵巨木最后的‘尸骸’，即冥木。它擁有將一切死后之物轉化為靈氣的能力，這也是蓬萊鄉得以存在的根本。”

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么蓬萊鄉之前可以隱藏這么長時間，原來是擁有“自循環”的能力么……

“是么，我大致明白了。”陳光應道。

見陳光了然，紅夜嫵媚笑道：“公子的疑問，紅夜已如實道來，那不知妾身可否從公子這里得到一個答案呢？”

雖然陳光已經大致猜到她的心思，但此時自爆等于梭哈，風險太大，所以他明知故問：“你想問什么？”

紅夜行到陳光近處，抬頭問道：“公子，是否擁有或者借助了某種遠超我等想象的力量？”

沉默，彌漫于二者之間。

率先打破死寂的，是紅夜接下來的一番話。

“能夠在靈氣逸散時期突飛猛進，逆流而上，看似應當驚為天人，暗嘆吾輩之平庸，然實則卻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正因為妾身是半神，所以幾乎可以咬定這一點。更不論你那天下皆知的‘請神術’，妾身便想問公子，你請的……究竟是何方神明？”

“是少數民族的守護神”，這個以往陳光用來搪塞記者的借口，在半神面前，恐怕行不通……

半秒后，紅夜接著道：“假借公子之手送來煉仙，確實是曉茵的想法；但妾身亦有自己的私心，妾身不僅想要公子手中的劍，更想要公子所知道的一切……”

私心……

果然，紅夜一開始的打算，是利用軍區的所有人，包括修仙者在內……

將大量的死者轉化為蓬萊鄉所需要的靈氣，從而緩解族人的所面臨絕望……

毫無疑問，憑借半神的實力，她做得到，再來十個陳光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彈指一揮間，千百生靈消逝，正是混沌境最好的寫照。

可終究，她想要為自己尋找一條后路，一條看起來不那么殘酷的路……

陳光忽而想起紅夜注視小花的那個眼神，如果說，那時的她所流露出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并非難以理解。

所以，最終，她在陳光身上下了一份賭注，就賭……他能不能帶來所謂的奇跡。

如果不能，那大不了按照原計劃來……上千條人命罷了，對紅夜來說并非無法承受之重。

而無論最終是何種結果，為了改變蓬萊鄉的現狀，她愿意付出一切……

紅夜揚手一揮，黑暗的空間出浮現了一幅鏡像，而在那鏡像之中，是數位士兵被五花大綁的景象。

陳光瞇起眼睛，細細打量鏡像中的士兵，那莫非就是被黑熊精擄走的那批？

“想要的情報妾身已經從他們口中得到了，如今只好作為人質，讓公子明白妾身的誠意。”

陳光皺起眉頭，他心中其實明白，如果九尾神狐打從一開始就決定用殺戮來復仇，根本沒有必要留下這幾個人，那難道說，她是認真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