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無盡的虛空中度過了好長時間，我很怕。

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了一絲光亮，我睜開雙眼，看到一個……嗯，姑且算是和我一樣的東西吧？

他很好看，而且他是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東西，我很喜歡他。

…………

他說他是混沌，我是虛無。

雖然他說我們是一起誕生的，但我總覺得他似乎什么都會。

他教我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教我創造，教我毀滅。

我首先創造了一處冰藍的宮宇，因為他說我很漂亮，藍色很適合我，所以我也格外的喜歡這個顏色。

我創造了那座冰藍的宮殿，我很高興，我看著他，眼中或許滿是濡慕之情。

他冷冰冰的對我說，毀了它。

我很難過，但還是聽他的話毀了我親手創造的第一件事物。

后來，他漸漸的不再讓我創造簡單的東西，而是讓我創造整個位面，每個位面又分為無數小世界。

我嘗試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在第三十九次終于成功了。

我以為他會開心，但我想錯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說，繼續。

于是我更加努力的開始創造小世界里應存在的生命。

失敗了五千六百八十八次，有多少次想要放棄，但我不能，他會生氣。

終于，我創造出了生命，在這漫漫虛空中，我看到了讓我銘記永恒的、他的笑。

他的笑讓一切都黯淡了，讓這無際虛空也沉迷。

他說：虛無很聰明。

他的笑讓我徹底淪陷了，我真的好喜歡他。

后來，在虛空中太過無聊，我建造了虛無殿，是依照我第一次創造的那冰藍宮殿所創。

他沒有反對，我高興了好久。

…………

虛無殿太空蕩了，而且管理那么多位面太麻煩了。我便制定了一條規矩，所有位面的生靈只要足夠強大，并且通過虛無殿外的阻礙，就可以成為虛無殿的一員，成為凌駕位面之上的神。

成為虛無殿的神，可以完成一個小世界的執念，并管理位面。

他原本好像是不同意的，但他回來經過我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了。

就是立了兩條規矩。

虛無殿守則

一：情。

二：忠。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會告知來到虛無殿的神。

怎么辦？更喜歡他了！

…………

虛無紀年九十九年。

我之前去了一趟小世界，回來后，他要為我鑄造武器，雖然我并不需要。

那是一柄劍，我最喜歡的藍色，是由我和他的一縷意識鑄成的呢！

嗯……怎么說呢？它貌似是一柄冰劍。

他還給它取了名字，叫斷塵。

當初我并不明白它的含義，激動了好多年。

…………

虛無紀年九千六百八十五年。

我跑到他面前，問，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哥哥？

他明顯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我開心了十萬年。

…………

虛無紀年十萬五千六百九十九年。

他對我越來越好了，我感覺的到。雖然他整天一副面癱臉。

嗯，斷塵是這么說的。

…………

虛無紀年九千九百九十八萬一千三百五十六年。

我自閉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對我越來越冷冰冰的了。

…………

虛無紀年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虛無殿來了兩個新神，好像是雙胞姊妹。倒是不常見。

但也不稀奇，我并未多關注她們，但她們踩了我的雷區。

她們來到的一周后。

我聽到了，她們在說哥哥，那些話我雖不懂，卻知曉那不是什么好話，但其中一句我聽明白了。

她們竟敢想要搶走她的哥哥，怎么可以忍受？！

于是，我殺了她們。

不行，殺了她們還是好生氣怎么辦？

可就在這時，似是感應一般，我轉過身，他就在那兒，看著我的所作所為。

我發現了，他的眼神雖然和平時相同，但我就是覺得他眉眼間透著冰冷。

我磨著地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低著腦袋不敢說一句話。

虛無，你可曾記得你所說的話。他聲調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那么如今，你又是在作何。

對不起……

從今日起，我不會再教導你。

哥哥，虛無錯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我很失望。

哥哥，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我的哥哥，我的信仰，我的，光，怎么可以……

哥哥，你原諒虛無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會很乖，會聽你的話。我苦苦哀求道。

但他依舊不為所動，轉身離開。

我嚇懵了，他真的沒有這么生氣過。看著他冰冷無情的背影，我慌了。

我感覺他這次的轉身，會是長久的分離。

我甚至向他拋棄了尊嚴，我跪下求他，求他不要走。

要是沒有了他，我會崩潰的。得到了來之不易的光，就再也不想放開了。

可他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又似乎只是隨意一撇，但他原本飄忽的氣息好像更堅定了些。

我倒是聽到了一句話：往后你便是天道。也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

總之，我沒能留下他。

他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

斷塵也被我封印。

…………

他離開的第三十萬年，我很無聊，最終，我找了虛空中最稀有的材料，加上了我的意識。

千落和荊歌就是這樣誕生的。

我將荊歌養在身邊，千落放在了YHT059位面的其中一個小世界。

我想看看同樣的材料加上我的意識，是否能夠成就我喜歡的性格。

…………

虛無殿的神都覺得荊歌是我的孩子，真是太蠢了，我可不能生孩子。

就連霜落都一臉傻乎乎的問我，荊歌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懶得回答，霜落倒是認為我默認了。

于是，荊歌在虛無殿倒是如魚得水。

而且他的性子也一如我希望的那般，肆意張揚。

有了荊歌的陪伴，我倒是有了些許的樂趣。

…………

荊歌誕生的第九萬年，那個被我放在小世界的孩子到了虛無殿。

是荊歌先發現的她。

她也如我所想那般，樂觀開朗，不懼一切。哪怕呆在布滿爾虞我詐的人間，依舊保持著自己內心的那一份光明。

倒是千落的名字并不是我取的，而是荊歌取的。

…………

虛無殿自從千落來了以后，變得更熱鬧了。

以前都是虛無殿的眾神被荊歌整蠱，現在倒成了千落捉弄荊歌了。

不過，有時候他們兩個又會聯合在一起，一致對外。

可以說，虛無殿上下除了我和霜落，沒人幸免。

我倒是想不透為什么霜落會幸免于難，畢竟連銀司那個大冰塊都被整了。

…………

千落和荊歌太皮了，虛無殿的神明們幾乎是忍無可忍了。

于是他們開始聯名彈劾千落和荊歌。

但我沒罰他們，于是那么多年重復著巡查位面這一件事的眾神，有了閑聊的談資。

他們說，會不會是我想讓千落和荊歌在一起。

我倒是沒什么感覺。先不說虛無殿的法則，就說千落和荊歌，他們只是沒有像其他神明一樣畏懼我，在他們眼里，我和他們是平等的。我討厭怕我的人。

只是千落和荊歌聽說后，先是嫌棄的掃視了對方，然后一個白眼翻過去，就打了起來。

但他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實力相同，于是打了一架的他們，又齊齊將矛頭轉向了那些吃瓜的群眾。

…………

虛無紀年不知多少年。

我還是很想他，哪怕有千落和荊歌陪我，我還是想他。

我去了一個位面，是荊歌的位面。

感謝那次意外的選擇，讓我遇到了他。

…………

他叫寧七，有著和哥哥七分相像的臉，只是哥哥的容顏無比驚艷，而寧七卻是讓人心懷溫暖。

他就像當初的哥哥，在黑暗中給了我一絲光。

他說，他要帶我回家。

從來沒有人說過要帶我回家，寧七是第一個，我答應了。

或許是因為那句話：與君初相識，猶如遇故人。

…………

他說他要幫我找我的家人，可我哪兒有什么家人呢？

我的哥哥早就拋下了我，千落和荊歌永遠不會真正像親人一樣對我。

但我依然很開心。還有人，會關心我。

…………

寧七給我取了名字，叫阿瀾。

他說我的眼睛很漂亮，哥哥也說過。

他還給我取名字，我一直都在期待哥哥給我取一個名字，給荊歌取名也是因為這個執念，可哥哥從不注意這些。

…………

小七和哥哥真的很像。

他帶我出去玩了，給我買了很多東西。

他給我一根糖人，是他對小販說自己做，然后親手畫的。

看到那個圖形，我有些發抖，那是——虛無殿的圖騰。

哥哥親手設計的圖騰。

我最終還是嘗了一口糖人，其實我是嘗不出味道的，而且我也不需要吃東西。

但看著小七期待的眼神，平生第一次說謊，我說，喜歡。

我感受到了，小七歡喜的情緒。這也是第一次有人會因為我喜歡一件東西而歡喜。

…………

小七來了，他好像很擔心。

原來是小七的父親要我去寧七奶奶的壽宴。

小七想讓我離開，我知道的，他怕我會出事，但我是天道啊。

我留了下來，千落懟了挑釁的人，還立了下馬威。倒是沒人敢惹事了。

我們提前離場了，遇到了刺殺。

小七為我擋了一箭，但我根本不需要他為我擋，這個大笨蛋。

那一刻，小七的臉似乎與哥哥的臉重合在一起。

我很生氣，讓辛宿把那些人都抓了起來。

他們怎么可以死，必須折磨到虛空破碎！

于是，在一月后，依然未等到哥哥，我將斷塵送給了小七，并改名昔塵。

以前我不知斷塵含義，如今我知曉了，卻不重要了。

…………

小七的父親死了。我并不打算管。

可我聽到了兩個侍女的談話。

沒辦法，忍不了，我殺了她們。

小七看到了。

這和當年的情形一般無二。我在抖，克制不住的發抖。

我太怕了。

可小七卻抱住了我，他說，別怕。

他說，會保護我。

他說，會相信我。

我聽到了，我真的聽到了……

…………

我統一了大陸，讓小七成為王者。

小七成為帝君的一個月后，他說戌時正時在奚俞山見。

我不知為何，很緊張，真是前所未有。

…………

我永遠忘不了，昔塵刺入身體的絕望。我沒有痛覺，卻感覺心異常的疼。我明明，沒有心臟的……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騙我呢？

既然騙我，為什么不一直騙下去呢？

我殺了他，毫不猶豫。

…………

轉眼間，千年已逝。

我睜開眼，看到了哥哥，我日思夜想的哥哥。

可是，你為什么不早一點出現呢？偏偏……

哥哥告訴了我一切。

我真的很開心，小七沒有騙我，可我同時也難過，若是我足夠信任小七或者足夠強大，就可以避免小七的死亡。

但我不會怪哥哥，怎么會怪他呢。哥哥是我身處虛空的光，如今不過是光早已熄滅。我卻貪戀著余溫，怎可怨懟他人。

…………

看到哥哥已是魔道的那刻，我終于明白他億萬年前所說的那句話：往后，你便是天道。

哥哥讓我成為天道，而他則是魔道。

虛空中的位面講究的是平衡，不是邪不勝正。若沒有魔，位面失去平衡，那么，崩塌是遲早的事情。

但人們總是更喜歡干凈純潔的正，哥哥便把成為天道的機會留給了我，讓我一如既往的干凈。

而他則是自愿成為世人唾棄的魔道。

這樣的哥哥，我又如何去怨。

…………

我要去找小七，也許仍有小七的靈魂碎片飄蕩在這漫漫虛空。

…………

九千年了，我走遍了虛空中所有位面的角落，領略了大千世界的繁華，卻總是少了一個他。

我回到我們相遇的位面，我們初相識的地方。

躺在地上，回憶往昔。

今生遇汝，吾何其幸運。

夢醒間，我似乎看到了他。

是我還在夢中，亦或是那痛徹心扉的過往只是我的一場夢。

但，我知道的，無論什么是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于找到了答案。

那個困擾我九千年的疑慮，為何我會花費九千年去尋一個魂飛魄散之人？

現在，我明白了。

原來，我早已如此歡喜你……

【天道自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