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狼狽相爭(三)
- 風云湘鄂西
- 向遠志
- 2855字
- 2019-04-22 14:41:46
由于水田壩是離沙道集鎮(zhèn)最近的一塊富庶的糧倉,張超武下令盡量少在那里征調(diào)壯丁,以保證當?shù)貙?zhèn)的糧食供應。張全華只是讓水田壩保長曾麻子為他提供二十五名壯丁。然后派兩名士兵將在水田壩抽到的二十五名壯丁送到沙道集鎮(zhèn),交到柯德明手上。而張全華自己卻在水田壩保長曾麻子家里喝得大醉,晚上又與曾麻子的小老婆在床上瘋狂了一晚。第二天午飯后才離開水田壩,帶著人馬沿酉水西岸的大路逆河而上,直到掌燈時分,才又從踩水阜渡水來到酉水東岸的大店子,可是村子里好象一個人也沒有,看來都逃光了。找來找去,只在村子北邊尋到一個老頭子。一問這老頭子才知道,村子里的人家聽說張旅長抓壯丁的隊伍到了水田壩,都攜家?guī)Э趶墓偾f沿大白溪一帶,逃到烏雞界的龍家臺苗寨去了。
張全華大怒,用槍指著那老頭喝問道:“老家伙,你家里的人是不是也躲到苗寨去了?”
老頭子哆嗦著回答到:“老總啊,我家就只有我一個孤老頭子,我都七十一歲了,哪里也不想去了?!?
張全華罵道:“你這狗日的老窮鬼,一看你就不老實。何況你才七十一,就是八十一了,也要去當兵為黨國的剿共大業(yè)效力?!?
張全華命士兵將這老頭兒也拉上,并命老頭兒為大家準備晚飯,可是,這老頭兒家里實在是太窮,翻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一些洋芋和玉米面。不過,還找到了老頭兒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雞。
雖然張全華騎的馬,但他好像比那些走路的手下士兵更餓更累,等手下人將飯做好后,也顧不得講究,吃了半只雞,又喝了些玉米面煮洋芋的稀糊糊。然后讓手下士兵將那老頭捆起來,以防他趁大家睡著后逃跑。
張全華帶著兩個班的士兵在大店子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胡亂吃了些東西,帶著在大店子抓到的唯一的“壯丁”上路了,又沿酉水東岸的小路往上游的官莊而來。到了官莊,村里的人也大都逃光了,只抓到兩個孤老太婆,也讓張全華充作“壯丁”了。
通過喝問兩個孤老太婆,才知道村里的人也逃到苗寨去了。又是苗寨,張全華恨得牙齒癢癢的。只想帶人沖上苗寨去拿人,早忘了叔父的囑咐。于是將從大店子抓來的那名老頭兒和官莊的兩名孤老婆子鎖在屋子后,便帶人從官莊渡河往大白溪而來,可是大白溪峽谷口的路被人堵住了。張全華命士兵前去拆除路障,士兵們走到路障前,正要動手去拆,崖壁上卻傳來了幾聲火銃的聲響,一名士兵被鐵灑子打中了臉,鮮血直流。
張全華大怒,命機槍手向兩邊的山崖上一頓掃射。只見有兩人從崖壁上滾落下來。其余的幾人都從崖壁上的小徑跑掉了。
張全華讓手下人迅速拆掉路障后,便在崖壁旁邊的水溝中找到了剛才中槍后滾落下來的那兩人,這兩人早已氣絕身亡。從服飾來看好似苗寨的人。張全華對苗寨的人更生了幾層恨意。
其實剛才阻擊張全華的,并非烏雞界龍家臺苗寨的人。而是與龍家臺苗寨等高且僅一溪(大白溪)之隔的狗熊山西側(cè)洗馬坪的朱玉堂所為。洗馬坪與大白溪水雖然只有一山之隔,但卻需要小半天的腳程。
這朱玉堂本是洗馬坪一霸,在張超武叛變革命之前,就已經(jīng)是洗馬坪的保長了。他仗著家中良田千畝,富甲一方。又加上手上功夫了得,單手使得一手神出鬼沒的鬼頭刀法,罕遇敵手,手下有百十號人馬。在宣恩素有“南有張超武,北有朱玉堂”之說。因此,后來張超武為了拉攏朱玉堂為自己所用,提升他做了團防,還送給他十來條快槍。朱玉堂心里直罵張超武吝嗇,不是個好東西。但其個人手上功夫雖然不弱,畢竟勢力與張超武相比差了許多。表面上還是對張超武感恩戴德,愿意受其差遣。不過張超武也對他睜只眼閉只眼,與朱玉堂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對于朱玉堂來說,不足的是手里的快槍不多,雖然有錢,卻一直買不到好槍。這次聽手下人報告說張超武有一支兩個班的小部隊沿酉水而上征兵,便打起了這支小部隊的主意。派人到處放話,說張超武要將水田壩以上各村的壯丁抓完,然后將老弱婦孺殺光。于是水田壩以上各村的人便逃到苗寨尋求庇護。而朱玉堂自己便帶人穿上苗人服飾,到上苗寨的必經(jīng)之路大白溪中伏擊張全華,而剛才的阻擊只是誘敵。朱玉堂老謀深算,狡詐無比,他是想得了好處還讓苗寨的人替他背黑鍋。因苗寨一向獨立行事,居于偏遠的高山之上,一般不與外人來往。但苗人素來俠義,若其他村的人有難相求,他們也會兩肋插刀地幫上一把。朱玉堂更想通過自己的挑撥,使張超武與苗寨兩相殘殺,他便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張全華以為真的是苗人與自己作對,火氣更甚,帶著手下直闖進大白溪來。這大白溪是酉水西岸的一條支流,水的流量不大,但沿溪的峽谷非常險要,從與酉水交匯的溪口進入峽谷的那六七里路特別兇險,峽谷兩側(cè)都是高聳接天的山峰,溪澗的西邊是狗熊山,東面就是烏雞界。整個路段亦在只有幾丈寬的谷底穿行,易守難攻,而要上到烏雞界龍家臺苗寨又必須要通過這里。
張全華見對方手里只有火銃,仗著部下人人手里拿的都是快槍,并且還帶了一挺機關槍,根本沒將對方放到眼里。帶著兩個班的士兵直向谷內(nèi)而去。一直走了兩里多路,還是沒遇到有人阻擊。張全華更放心了,自己騎在馬上帶頭急行。繼續(xù)行了半里多路,轉(zhuǎn)過獅子巖。突然響起一聲槍響,張全華從馬背上翻滾下來,尸首直落入溪中,濺起一團水花,污血染紅了溪水。士兵們見頭目已死,早忘記了打槍,回頭就逃??墒菂s被幾支火銃將退在前面的幾人打傷。其余的人都嚇得在路旁尋找掩體??瑟{子巖這一小段路的邊上全是光滑的石壁,哪里找得到掩體。只得一個個趴在地上,頭也不敢臺。不一會,便被從兩頭沖過來的人繳了械。此時,從峽谷上游沖過來的人中,有一人命這些士兵站起來,這些士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后,麻著膽子看著這些襲擊他們的,才發(fā)現(xiàn)對方都身著苗人服飾。其中有一個身形高大臉上畫花了的人說道:“我是苗寨大長老龍?zhí)L,現(xiàn)在我放你們回去,傳話給張超武,如果他再敢派人在苗寨附近抓丁拉夫,我定到沙道集鎮(zhèn)親手取下他的人頭!”
張全華手下的士兵逃回沙道集鎮(zhèn),向張超武報告了張全華的死訊及其經(jīng)過,張超武幾乎暈了過去。張超武只有二個女兒,沒有兒子。這張全華從小就跟著他,情同父子,張全華的死對他打擊極大,是在割他心上的肉。他狼眼里不覺熱淚縱橫,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師叔,本來我不想惹你,你卻先惹起了我,這我都可以忍,可是你卻害死我的親侄子,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張超武口中的師叔正是苗寨大長老龍?zhí)L,原來,張超武少年時就愛好武術,他拜過很多武術師父,可總覺得自己功夫不盡人意,而苗人的刀法素以精妙神秘詭異著稱,但卻從不外傳。由于一次巧合的機緣,年少的張超武路遇被毒蛇咬傷的苗寨大長老龍?zhí)鳎執(zhí)L的兄長),雖然苗人有專治蛇毒的秘藥,但龍?zhí)鳟敃r并沒有帶在身上。而是張超武幫他用嘴吸出了蛇毒,然后在龍?zhí)鞯闹更c下,找來幾種草藥在口中嚼爛后敷在龍?zhí)鞯膫谏希泳徚松叨镜陌l(fā)作。龍?zhí)髟趶埑渌退氐矫缯?,才用了專治蛇毒的秘藥而保住了一命?
龍?zhí)髟谂c張超武的談話中,得知張超武酷愛習武,為了報答其救命之恩,便收張超武為徒,同時讓張超武立下重誓,不將刀法外傳他人且永不與苗人為敵。這事也僅有龍?zhí)骱妄執(zhí)L兄弟二人知曉。而龍?zhí)饕延谑昵叭ナ牛F(xiàn)在他的弟弟龍?zhí)L接掌了苗寨大長老之位。這就是張全華出發(fā)時張超武囑咐他不要去招惹苗寨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