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吧，就是三個板本，”他一對三角眼轉向朱敏杰，”就是買地之后，平地丶清賠，村里包還是不包，或是包其中一樣.”

“我們只是買地，其它亂七八糟的是你們的事.”高進插了一句.

“那可不行，讀書人，俗話說’奇貨可居’，我們這地兒是通向特區核心的咽喉門戶，多少人都盯著呢，來咨詢的各路老板，把村府的門檻都踢倒了.”

他的話可真多，像開了閘的圍水.

“講多無益，食多會滯，周老板，你開個價.”朱敏杰直搗黃龍.

他已經明白，論心機和口才，他和高進加起來都不是周財勝的對手.既然他肯屈尊紆貴來這里，就必有所求，干脆讓他亮出底牌.

“朱先生是個聰明人，那我就實說了吧，如果村里包其中一樣，你們給我個人20萬港幣;如果村里包完兩樣，你們就給40萬.”

高進問:“我們自己包了，那又怎么樣?”

“那你們要多支出兩百萬以上，不過這筆錢大可省了，因為這塊地，村里可就不賣給你們嘍.”周財勝面色不善，隱現戾氣.

“能不能讓我們想一下?”

高進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差點鬧情緒了.

“最好快點，明早給我電話，’蘇州過后沒艇搭’喲!”周財勝起身，撣撣衣褲，從褲袋掏出兩張名片，扔在臺上.

送走來客，朱敏杰和高進到外邊看地勢.拖拉機站周邊，本來就是村里的低洼之處，下雨的時候，村后山坡和村里巷道的水，很多都匯集到這里來了.要把這里填滿，甚至還要高過村里，沒有10萬方土是辦不成的.

按照一車裝12方算，每車200文運費，這筆錢就超過150萬.清場費更是說不清丶道不明.臨時房舍丶各種果樹竹木丶旱地水田丶魚塘菜棚，賠付標準可高可低，數量也有報多的，誰管那么清.

“無論是填土還是清場，哪一樣我們做不了.”

最終他們得出結論.

一直研究到天黑，回到屋里，高進打電話通知李寶山丶王漢過來開會.李丶王知道這是新公司成立前的重要會議，放下手頭的工作，第一時間趕過來。

四個人制定了談判的計劃，隨后討論公司的股權問題。

決定每投資100萬算一股，李寶山和王漢作為原創者各算一股，高進前已投入資金，后再補50萬則算一股。加上沙蓮娜的300萬，買地的資金缺口，大概400萬，由朱敏杰補齊。

這樣一算，剛好10成，是個整數。

“公司的股權構成已經確定，購地之后就注冊登記，以后就按標準獨立運營了。”朱敏杰說。

“同意！”其他人沒異議。

朱敏杰掏出手機，通知周財勝過來商議一下。一個多小時之后，他才來。

寒暄過后，朱敏杰代表眾人說：“周老板，我們決定給你40萬，買地按原價線，村里兩包，包填包清。”

“這就對了嘛！你們可要知道，這錢不是白拿的。在外國這叫公關費，在我們這里叫辛苦費。”周財勝變得和顏悅色丶客氣了些。

“既然意見一致，我們希望盡快和村里談判。”朱敏杰說。

“那就明天吧，明天上午初會，下午拍板，這要有一個過程。”周財勝交待他們要注意的事項，“你們只需堅持自己的條件，當然要用點策略和表情，戲要做得像些—其它，我會自己搞定。”

第二天，在山前村村委會會議廳，甲乙雙方正式開始談判。甲方出席會議的有村委丶黨委、村民代表三方三十多人，乙方是朱敏杰等四個資方代表。

“10萬一畝太便宜了，我們這里可是特區啊！”

“自己包填包清，又掉一塊肉，不吃虧了嗎？”

“緩一緩，吊吊他們胃口，我們皇帝女不愁嫁。”

人們私下里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我們的條件就是這樣，你們要是不賣，我們也有應對的辦法.”朱敏杰站起來大聲說，”老實說，離這里10公里的田灣鎮，也是這條公路邊上，我們也看上了一塊地，比這里便宜一半，人家是四包啊，包填丶包清丶包水丶包電.”

當然是虛構的，他只是聽說過而已.

果然，把村民鎮住了，嘈吵聲少了一多半.周財勝弄倒面前的瓶裝水，這是給朱敏杰的信號.

“我們下午再來，聽取最后答復.”朱敏杰明白，領隊先撤了.

周財勝讓己方代表留下來，再斟酌一番，一定要分出個子丑寅卯.

“村南舊拖拉機站一帶，雖不是荒山野嶺，也是垃圾堆積丶蛇蟲鼠蚊滋生之地，村里賣的決心是不容置議的.”周財勝擺出書記和村長的身份，說得鏗鏘有力，余音繞梁，”填地和清賠問題不是很大，只要還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人家嫁女還有個嫁妝，我們不能有吃吃，連個骨頭都不吐吧?太讓人心寒了，以后誰愿意來投資?招商引資的工作怎么展開?”

一頓連珠炮，說得大伙啞口無言.

下午的會議，乙方心滿意足地把合同簽了.

朱敏杰當晚趕回雞嘴涌村，東方紅已聯系了貸款的銀行.第二天他以”大河制衣”法人代表的身份，以股份作抵押，向承乾鎮農業銀行貸款三百萬.

下午他帶齊款項開車回山前小廠，包括高進的50萬，一齊存入小廠賬戶.小廠賬戶過七百萬給山前村委，村委把合同交給朱敏杰，交易就完成了.

三個月之后，填地作業完成，在小廠原有的基礎上，”萬河空調有限公司”掛牌成立，這是后話。

隨著業務的擴大，人來車往，月媚的家無論是空間還是交通，都不再適宜用作魚業大本營.況且工商所也來調查了，要朱敏杰辦理營業執照。

涌口的制衣廠東邊，他還有一塊50畝的地皮.加蓋幾間平房，修一個臨時的碼頭，他成立了一間新公司“天河魚業”，把原來的涉魚業務全部并入這里。

經過和月媚協調，天河魚業朱敏杰占七成股份，月媚占三成。東方紅兼任總經理，和董事長朱敏杰一樣，搬來新公司居住和辦公。

這是朱敏杰在小樓過的最后一夜。

皓月行空，涼風送爽.夜已深，疲倦的蟲子，鳴叫聲都少了好些。陽臺上一張小臺，兩人相對而坐，中間的茶壺，早己空了。沒有人想到去充水，生怕一人起身，另一個也走了。

兩個都結過婚的人，不用說，也知道對方的心意了吧？月媚“鑿哧”一笑，有點無奈.自己真是太笨了，還執著于自己是個女人，需要矜持丶含蓄。

朱敏杰心里洶涌澎湃，想到和金婷婷嘈吵的婚姻，如果和月媚更進一步，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現在攤子鋪得有點大，還沒有一個成熟上軌的，自己還有時間和精力分給枕邊的人嗎。

“阿杰，你沒有什么要說或要做的嗎？”月媚試探一說，熱血上涌，臉紅到耳根。

他點頭，又搖頭，好像在極力忍耐著。如果她采取主動，甚或撲過來，他是會完全溶化掉的。

但她只等一會兒，見他不為所動，就失望地站起身，蹣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