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堂，眾皆落座。

“朱老弟，行近來。”石建明向朱敏杰招手，稱呼都改了。

問了他一些私人的問題.

“朱老弟想不想加入我們聚義堂？”石建明問他。

朱敏杰頓一下，小心道：“暫時未有這樣打算。”

他要把錢還給聚義堂：“我的朋友在外面，跟他說一聲就行。”

“算了，那點錢算什么。”石建明挺豪爽，又問他會什么功夫，哪里學的？

“三腳貓功夫，祖傳的。”他老實回答。

“惜英雄，重英雄，我愿意交你這個朋友。”石建明大笑。

吩咐廚房：“整鮑參翅肚，馬爹利、人頭馬，茅臺，好的都拿出來，我要和朱老弟飲兩杯！”

真是財大氣粗，不大一會，一個穿著套裝的靚麗侍女進來說：“酒席辦好了。”

一眾人出天井，轉西邊門口。廚房地方大約有兩百多平方，隔成兩截，后邊是爐灶間。前邊桌椅收拾堆垛在一邊，只在廳中間留兩圍。亮堂堂的燈光，菜香撲鼻。

見堂主對朱敏杰禮遇有加，“好漢”們一掃剛才的兇戾，紛紛近前和他搭話，舉杯邀飲，還有的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酒足飯飽之后，石建明再約朱敏杰到雅間喝茶。

這里的陳設富貴典雅，都是由頂級的木材制作而成，碩大的水晶吊燈光線柔和.

一個乖巧的侍女捧著個描圖的紙盒，遞給朱敏杰，輕聲說:”先生，這是給你買的衣服.”

“這……”朱敏杰有些愕然.

“這是我叫人買的，你看，你衣服都爛成這個樣子了.”石建明解釋，又叫侍女，”小海，幫朱老弟換了衣服.”

小海答應一聲，伸出纖纖素手真來揪朱敏杰衣角.朱敏杰忙慌一躲，連道:”我自已來，我自已來”

朱敏杰找個房間換上襯衣西褲，出來小海已沏好了茶，石建明擺手示意她出去。

“來，喝！”

“喝！”

兩人客客氣氣的喝著。但很明顯，石建明像有話要說的樣子.

“我們現在已是朋友了，石生有什么話要說嗎?”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朱敏杰干脆問他.

“確實有件事，想請朱老弟幫忙一下。”到這時候了，石建明也不好再藏著掖著，一五一十說。

原來澳門再有一年就要回歸了，國內外很多勢力都覬覦這里的利益，想在回歸前踏只腳進來。美國、歐州、日本的組織被澳港聯盟擊潰后，澳港兩地勢力再“講數”。第二區雖然不是澳門最有利可圖的地區，但這里有澳門最稠密的街市人口，收入頗豐。

本地的“山海幫”一直控制該地，由下屬”聚義堂”負責管理.但山海幫同時還控制著第四區，這里酒店林立，賭場眾多，貢獻集團四成的”利潤”.香港四個最大的幫會聯名要求山海幫讓出第四區一半的權利，要不就讓出第二區，由他們自行瓜分.

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山海幫割舍不下，它也聯合澳門四個主要組織，和香港那邊抗衡.

雙方人馬沖突了幾回，石建明也負了傷，肚子被插一刀，現在還未好完.

為了降低影響，減小傷亡，在許多勢力大佬的斡旋下，澳港兩方商議來場”終局決斗”。各出三百人，在某地某時干上一仗.澳門地小人少，湊上三百人容易，但要有戰斗力的，確實鳳毛麟角。

山海幫要聚義堂出四十個名額，聚義堂一共就六十個在冊“員工”，石建明眉毛都愁白了。

“決斗有規矩，不用火槍，認輸可免死。朱老弟武功高強，生命絕對沒有問題。”石建明竭力消除朱敏杰的憂慮，“只要朱老弟幫我這一回，我欠你一個人情！”

如果不干得好好看看，石建明在幫里將顏面無存。往大里說，如果澳門人打輸了，第二區還可能被“割讓”出去，聚義堂只能散伙。他已經從大佬那里聽說了，一旦戰敗，幫里和聯盟將確保第四區，這是核心利益.

港澳相爭，都說是大石砸死蟹，幾無懸念。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家“是難以割舍的，不死一回，澳門人是不會放手的.

朱敏杰聽到這里，耳熱心跳，有些不自在，心想你們黑吃黑，不應找我墊尸底吧?

石建明看出他的心思，從旁邊椅子上拿來一個黑色皮包，打開拉鏈，露出一沓沓紅色的大票。

“這是一百萬港幣，朱老弟只要你肯代表我們聚義堂出戰，你就是我們的兄弟，這錢你先用著。”石建明放低身段。

朱敏杰有些犯難，先前搶了他們三十萬，雖說只是一計，自已也沒打算要，但人家不怪自已，還請吃請喝，實在是難以抗拒。

石建明搜腸刮肚，學人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接著說:”你是金門人，鄰近澳門，我們也算是鄉親了;另外，我的老家新會，和你們只隔一條梅閣河…”

其實石建明如此不惜工本收買朱敏杰，他是有詳細考慮的.此次終局決斗，他必然有份.他只有五十來歲，沒到七老八十，無法豁兔.由于身上的刀傷還不能百分百好利索，對陣之時必然危險.

投降認栽又不行，那比死還難受.

有朱敏杰在就不同，這小子身懷絕技，就算不能力挽狂瀾，救大廈于既倒，多少也可以接濟接濟自已，使自己不致于肝腦涂地，身敗名裂.所以一點錢，幾個笑臉，何足道哉!

石建明的臉一會是真誠，一會是悲憤，一會是失望，一會是痛苦，但一直都寫著”焦急”，朱敏杰不敢設想，如果自已不答應他，如何能離開這里.但如果答應他的話，憑自已的能力，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好吧，就預我一個吧!”朱敏杰性子急，又怕欠人人情，一番心理斗爭之后，終于下定決心.

“好!我沒看錯你.”石建明大喜，將裝錢的皮包塞到他懷里.

另外，參加終局決斗的人須有本地身份證，不準要外地“援兵“.石建明運用關系可以幫朱敏杰辦.

想到自己這樣可算背井離鄉了，朱敏杰不禁猶疑起來.

“那就給你三天時間想好.”石建明說.

離開聚義堂，高進還在巷口外候著.見朱敏杰沒穿沒爛，還穿著一身新衣服，高興不已，問他事情經過，朱敏杰說了一遍.

“去看看你老婆，把攤收了，我們一起逛逛街.”朱敏杰說.

“好!”

他們截了一輛的士，駛向菜市場.這時已是十二點了，冰鮮檔口前久不久才來一個客人.朱敏杰跟高嫂打個招呼，都是認得的.三人把貨收回冰柜，刷洗干凈用具，出到外面街上.

“你們想買什么只管買.”朱敏杰拍拍脹鼓鼓的皮包.

“慚愧!我們還是地主呢，反倒要你破費.”高進嘆口氣.

說起”地主”，朱敏杰問道:”高進，我想搞個澳門身份證，你怎么看?”

“哪有那么容易?”高進愣了一下，以為朱敏杰要自己幫忙，搖頭道，“我是以照顧外婆的理由申請過來的，我老婆今年才到，前后用了四年了。”

高進是廣州市人，老婆華妹是農村戶口。城鄉有別，因為華妹戶口遷不到城里，高進才想到來澳門。他一個理工科的高材生，到澳門只能靠賣冰鮮為生，憋屈到不能再憋屈了.

“澳門當然比大陸好啦，”高進總結道，“起碼這里自由、開放，機會是均等的。”

“可惜明年就回歸了，再也沒有‘大赦’了。”高嫂說.

從前游水、偷度來澳門的人，只有碰到偶爾的大赦，才能換到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