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前輩出手相救。”劉正風勉強拱了拱手。
此方世界之人,武學降了一個層次,并不知何為百年內力,但見變思一言定住費彬,亦是難以仰望的前輩高人。
變思淡淡掃了眼二人,并不多言,他看出兩者斷了心脈,一時三刻將見閻王。
可懷里抱著這讓他生出些許保護欲的小女孩,先天內力正穩其傷勢,暫時騰不出手救治二人。
費彬暫無生命之憂,身體的控制力也因為內力撤走慢慢恢復,但若說動作,還差些火候,充其量是方才被人融進鐵中,現在凍在冰中。
身體雖僵,費彬心中活泛無比,眼睛偷瞄一眼變思,驚駭之余,苦思脫身之計。
變思閉上雙目,全力驅使先天內力,這可真是在和閻王爺搶人,要是有半分懈怠,就得功虧一簣。
那始終未發一言的小尼姑,在變思身旁盤坐,雙手合十,竟是念起往生經來。
聽著清脆的念經聲,曲洋苦笑一聲。“劉賢弟,你我今日將死,卻是命數使然,只是累及你親眷,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劉正風搖頭。“你我既是知己,說這些作甚?”又嘆道:“況且害你沒了孫女,甚是哀婉。”
曲洋道。“劉賢弟一家數十口,盡皆喪命,我死個孫女,又算得了什么?”
變思懷中柔軟的軀體微微顫動。
劉正風道:“人生難逃一死,得一知己,死得其所。”
曲洋點頭。“一群庸人,不知你我之雅致。”
劉正風忽而嘆息道。“只是我那小兒子,虛度十五載光陰,胸中毫無氣節,被人以死相逼,竟然屈膝求命,都怪我平時太過溺愛,養出這種軟骨頭。”
曲洋安慰道。“有氣節如何?沒氣節如何?百年之后,同為一杯黃土,劉賢弟不必掛懷。”
劉正風取出木琴。“曲大哥所言極是,你我二人當再共奏一曲。”
曲洋拿出玉簫,兩人旁若無人吹奏。
悠揚琴簫之音蕩破深沉夜空,令狐沖聽得心馳神往,更為敬佩兩人之義。
有點影響到變思救人。
一曲奏完,令狐沖感嘆道:“兩位前輩創出如此佳作,相交之情更令人嘆為觀止,必定流芳百世。”
曲洋劉正風相視一笑,因為演奏此曲,已然心力交瘁,但還有一事。
從懷中取出《笑傲江湖》曲譜,略掃一眼依舊閉目的變思,遞給令狐沖。“請小兄弟念我二人心血不易,將此譜攜到世間,尋覓傳人。”
令狐沖接過。“必然完成兩位托付。”
兩人哈哈大笑。“如此,此生再無遺憾!”
眼看就要斷氣,變思懷中的曲非煙睜開雙眼。
變思盤膝而坐,恢復內力,并未理會。
四人大驚,心臟刺破,居然救了回來?
曲非煙拜倒在曲洋面前。“爺爺,你……”
曲洋微微一笑,輕撫曲非煙側臉。“孩子,你也是個可憐兒,現在活下來卻是個壞事,不如死了的好。”
劉正風深以為然,“曲大哥,莫多說,聽我號令,一、二、三!”
曲非煙面色發白,當劉正風喊到三時,一把奪過令狐沖手中的曲譜,在兩人眼光中,撕成碎片。
發覺兩人臉上的不甘,曲非煙忽而一笑。
兩人強提一口氣,劉正風有些怒色,曲洋復雜的望了曲非煙一眼,輕聲道。“劉賢弟,還看不透么?傳下去又如何?千年,萬年,仍是一杯黃土。”
劉正風恍然大悟。“曲大哥心明眼亮,弟先去了。”腦袋一歪,死了。
曲洋嘆息一聲,兩腿一蹬,也死了。
曲非煙伏在曲洋尸體上嗚嗚哭泣,令狐沖看著滿地碎紙頗為惋惜,而變思內力也已恢復完滿。
雙目睜開,曲洋二人已死,望著傷心哭泣的曲非煙,變思思忖片刻。
“趴下!”費彬已經能夠動動手指,但這也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限度,變思一語,其人趴伏在地,口不能言。
見變思轉頭望來,令狐沖一拱手,“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變思沒理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讓為兩人念經的儀琳生出被人赤身裸體欣賞的錯覺。
令狐沖暗驚,不著痕跡挪步,擋在儀琳身前。
變思嗤笑一聲。“出來!”身后的樹林一陣響動。
變思明明沒有望向他藏身的所在,但那聲音卻在耳畔炸起,莫大頭腦一暈,踉踉蹌蹌現身。
令狐沖道:“莫前輩!”正是衡山掌門‘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莫大枯槁的臉上擠出幾絲笑容。“前輩慧眼如炬,莫大佩服。”
變思道:“我乃雅思大魔王,你是哪里來的戲子?”
莫大心中一怒,堂堂衡山派掌門,何曾受過這種小視?面上不動聲色,“大魔王前輩,我并非戲子。”
“廢話少說,二胡拉一曲來聽聽。”
莫大不悅至極,甚至悄悄握住二胡之柄,那柄薄劍躍躍欲試,一式絕招,‘一劍落七雁’蓄勢待發。
“讓你拉不拉,你當我很好說話嗎?”變思冷哼一聲,莫大只覺全身僵澀,此人竟能在無形之中影響他人,難怪費彬毫無反抗之力。
二胡緩緩拉響,聲音哀婉至極,琴弦顫顫之間,似乎直接在心湖震動,叫人想起偌多傷心往事。
“又不是家里死人,你拉個歡快點的。”變思揮揮手。
莫大一臉難色,“前輩,我就會這一曲。”
變思十分掃興,拿出幾塊銀子,拋到莫大手中,“行了行了,賞你的,快走吧,晦氣。”
還是將他當做戲子,竟然給賞錢,莫大怒氣上涌,偏又不敢發作,“后會有期。”拂袖而去。
儀琳小聲道。“前輩侮辱莫掌門,結下惡因,日后必有惡果。”令狐沖一個勁給她示意,讓她別說話,這人深不可測,看上去也不講什么江湖規矩,雖然出手救人,可誰知道有何目的?
變思微微一笑。“聽戲給賞錢那不是理所當然么?況且,他怎敢找我麻煩?”
儀琳支支吾吾,變思直接上前。“挪一下。”
在變思逼視之下,令狐沖寸步不讓。
“前輩,這是恒山派的師妹,年幼無知,若是有沖撞之處,還請見諒。”令狐沖口氣頗軟。
“什么年幼無知?一點都不小嘛!”變思隨手一撥,本就重傷的令狐沖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掙扎起身,卻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