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客廳里，秋繁正襟危坐著，江秀給他倒了杯水。她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秋繁。

“姓名？”老林背手站著，拿出審犯人的架勢。

“秋繁，繁星的繁”

“職業？”

“主任醫師！”

“家里幾口人？”

“三口，爸爸，媽媽，我”

“職業？”

“媽媽是散文作家，常年旅居國外，爸爸是考古學家，經常參與各地考古項目。”

一問一答間頗有些滑稽。

“嗯！”老林點點頭，“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呢？”

“爺爺奶奶是大學教授，外公是退休醫生，外婆是退休護士長。”

“書香門第！”老林摸著下巴。

“爸，你是要嫁女兒嗎？”林優旋翹起腿，“問那么詳細干什么？”

“叔叔，問吧，我全部都如實相告。”秋繁興奮又緊張的看著老林。

......

餐桌上，秋繁聞著鮮美的雞湯味，情不自禁的夸贊“阿姨，這湯太香了，聞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這是我爸做的！”林優旋敲了敲他的碗沿。

“哦，”秋繁猛點頭，尬笑著，“叔叔廚藝太好了，阿姨，您真幸福！”

“你會做飯嗎？”老林順著他的話給他挖了個坑。

“這個...”秋繁為難了。

“不會做可以學嘛！”江秀趕緊給他找臺階下。

“對對，阿姨說得對。”秋繁趕緊點頭。

“吃飯吧!等下飯菜都要涼了。”江秀給秋繁加了一勺雞湯。

“爸，媽，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回去，等下我去看一下秦奶奶。”林優旋吃著一口萵筍說。

“是該去看看，對了，薇薇都還好嗎？”江秀關心問。

“挺好的！”林優旋心里復雜了一下。

“薇薇是個讓人心疼的姑娘，優旋，你要多照顧她一點。”老林感嘆的囑咐著。

林優旋咽下嘴里的飯菜。“嗯，爸，秦奶奶現在是什么情況？”

“她挺好的，薇薇爸和”老林顧忌了一下在場的秋繁“薇薇爸在市區買了房子，安了家，又買了個鋪面經營家電產品，生意不錯。秦奶奶她不愿意去市里生活，就自己留在這里，她身體很好。她把原先薇薇媽媽開的那間店鋪，又租給了別人，租金也還不錯。”

“是啊，反正身體健康，也不愁經濟。是趕上了好時代，聽說原先開發圓夢舞韻樓盤的開發商又收購了附近一片地區。”江秀感慨。

“是啊，是華冠集團”說起近幾年的發展，老林也有些感慨。

“華冠集團不是觀煌的子公司之一嗎？”秋繁嘴一快。

林優旋飛快的白了他一眼，好在老林和江秀根本沒有聽懂，繼續聊著別的話題。

......

和林優旋家的小洋樓不同，秦奶奶家只是修繕了一翻，處處透著古樸，墻面有些斑駁。林優旋站在院子里，眼前浮現出曾經和秦薇識坐在這里寫作業的時光。

秦奶奶面容慈善中帶著嚴肅，一看就是個很睿智自持的人。

“坐吧，別站著！”她黑白交雜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肩上披著一件深寶藍色羊絨披肩，客氣的招呼著林優旋和秋繁。

兩人乖乖的坐下，空氣有些安靜。

秋繁環顧著種滿綠植，盡管已經入冬，但依舊生機勃勃的小院，目光落到窗邊的小桌子上，看到花瓶里插了幾枝白色海芋花。暖陽輕輕撒在上面，他記得秦薇識好像很喜歡這花。

“喝茶！”秦奶奶端著拖盤，掀起門簾，自門里走出來。

“謝謝奶奶！”兩個人上前接住拖盤，一起道謝。

她在兩人對面的藤椅上緩緩坐下，慈祥和藹的望著林優旋，“你回來肯定也很趕時間，就不用特意來看我這個老人家了。”

三人曬著暖暖的冬日陽光，“優旋，最近工作好嗎？薇薇都好嗎？”秦奶奶看著林優旋問。

“都很好，薇薇做設計，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林優旋誠懇的回答。

“你們還住一起嗎？”

“住一起的，奶奶”

秋繁驚訝林優旋說謊眼都不眨一下的技術。

又聽見秦奶奶點點說“那就好，薇薇總是一個人，太孤獨了。”

“還好她有你這個好朋友，一直陪在她身邊。”秦奶奶拍著林優旋的手背。

“這位是？”他看了看秋繁。

林優旋猶豫著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只見秦奶奶低下頭，像自說自話般道“也是，時間一晃而過，你們都是到該出閣的年紀了。”

......

回來的路上，太陽慢慢下山，河水在不遠處的小河里靜靜地流淌著，林優旋沉默的走在蜿蜒的小道上，時不時踢一下腳下的石頭。

“我，怎么覺得你有點怕秦奶奶。”秋繁小心說。

“我從小就怕她！”林優旋自嘲的答。

秋繁面向她，邊倒退著往后走，邊追問。

“有這么可怕？”

“秦奶奶原本是教師”林優旋看了看河面，對他解釋“不知道因為什么，被罷職了。后來薇薇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愿意跟薇薇媽媽過下去，導致原本性格壓抑的秦奶奶性情更古怪。”

“古怪？”秋繁好奇她用這個詞。

“嗯！薇薇從小就跟她奶奶一起生活，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秦奶奶給她出了道雞兔同籠的算數題目。教了她一遍，然后換個形式改了題讓她做，薇薇花了一個下午，沒有算出來。秦奶奶氣的毒打了她一頓，罰她不能吃晚飯。然后一直讓薇薇跪到后半夜，算出那道題才讓睡覺。”林優旋說得有些痛苦。“我是到后來，學了方程式，才會舉一反三的算那種題型。”

“我記憶里，薇薇只要成績下降，回去肯定要挨打。念初中的時候，薇薇媽媽回來，開了個日用品店，我們都以為她媽媽回來了，她的日子肯定會好很多。結果不是，薇薇媽媽回來后，三天兩頭逮著薇薇爸吵架，打架，從不分場合，無所顧忌。”林優旋眼里升起霧氣，“我不能體會，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在眾目睽睽下，對著廝打在一起的父母跪下來的感受！”

“薇薇總是什么都不說，連我都是快大學畢業后才知道，薇薇媽媽在她上大一的時候就離婚然后再婚了。”林優旋的眼眶蓄滿了淚水。

秋繁上前心疼的擁抱住她。

“薇薇手背上那道疤，你見過的。”林優旋在他懷里掉下淚“那是她父母打架的時候留給她的。”

“優旋！”秋繁難受的，吸了一下鼻子，“薇薇現在有了少謙，他會全力彌補這個世界對她的虧欠。”

秋繁擁緊他，他心里替秦薇識難過，也對林優旋有愧，為自己的莽撞，他低低的說“優旋，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作為愛人，我沒有在你難過的時候及時照顧到你的情緒。反而...，優旋，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秋繁”林優旋淚流滿面，她輕輕說“秋繁，他不愛我。”

“這些年，我以為自己釋懷了，直到那天看到他”林優旋難過到哽咽，“我爸爸說，人的一生要遇到一些人，經歷一些事，才會懂得誰才是真正合適自己的那個人。”

“秋繁，對不起！”林優旋抬頭，淚眼婆娑的告訴他“我愛你！”

“反正，離開的都是風景，留下的，才是人生。”四年前，安禾對她說的這句話，她聽進去了。

現在，她親自復訴出來，為那段感情，劃上了句號。

太陽在天邊收起最后一絲溫暖，小鎮蜿蜒的小道上，佇立著一對情侶。

余暉里，斜陽投在未經加工的原始地面上，拉長了兩人擁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