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離日日聽著元華的行蹤，猜測著她的打算，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元華已經準備好離開了。可自己還并未想出應對的辦法，只能由著元華一步步計劃打算。其實湛離甚少有這種被動的時候，明明清楚對方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明明知道這樣放任下去的后果，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直到現在才知道古人所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怠有些時候也不一定是對的，至少在男歡女愛里就不是這樣的法則。也許誰先動情誰就會束手無策吧，只能任由她傷害自己卻不能反手攻擊，無奈她傷己更傷。湛離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察緒靜曾經說的一句話，

“這個世界上但凡見了皇上的女人，沒有人能不愛皇上不心生嫉妒的。”當時只覺得她女兒心態不以為意。自己一出生便在皇室，萬人矚目恭維，小心翼翼把他當神一樣的對待，至于皮相，湛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就連朝中老成持重的老臣小時候都曾夸自己靈秀挺拔，天生貴相，想必也是不差的，可惜如此尊貴的身份如此出眾的皮相，也不能留住她。

湛離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有自己的是非觀和處事法則，做事情從不瞻前顧后優柔寡斷，可在元華面前卻總是不知所措做不了任何決定，這讓他很是苦惱自嘲。他不知道自己在元華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仇人還是夫君，要說仇人可相處這么久以來，很多時候自己看不出她有多么仇恨自己，甚至有時候自己都忘了兩人是不共戴天的血仇。甚至現在她還幫了自己消滅了小南周，不惜與自己的親叔叔為敵。可要說是她真的愛上了自己忘了這殺父滅國之仇，可她卻定要離開自己。湛離自小朝堂之上皇宮之內，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面孔，各個面孔之下是什么樣的真正面目，他都能一眼看透，可唯獨元華，從很久以前聽婉娘講她的消息，到真正相處一年多，前后有十年了吧，可自己還是不能真正了解她。

現如今，眼見元華又要離開了，可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任何立場去阻止她。皇后，大暄國的皇后或許從未把自己當做什么皇后只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罷了。無論何種理由何種手段，一定必須要留下她，黃琉璃瓦，紅墻貴地，漫長歲月，沒了元華與自己斗嘴較量，有多無趣清冷。

元華拿到張嚴笛統計成冊的珠寶冊子，一頁一頁的翻著，感慨著周尋當真是愛自己愛的深沉啊。

“張大人，還要麻煩你一件事，你幫我把皇上請過來一趟，說我有事找他。”

“皇后，臣——”“你放心，不會有事的，他也不會，我只是找他商量些事罷了，你只管喊他就是了。去吧。”

“是，臣這就去，臣告退。”

張嚴笛心里也隱隱約約的擔心，帝后分居兩處，互不聯系互不干涉，雖然一派平靜，但總覺得這平靜之下必有暗涌，今皇后又公然要見皇上了，一個是前朝恩主的遺血，一個是自己認可的當今明君，無論是那一方，張嚴笛都不想他們出事。

“你說皇后要見我？”

“回稟皇上，皇后是這么說的，邀請你前去有事要商量。”

“你告訴皇后，朕今日有些累了，明日朕便去找她。”

“是，臣告退。”

這一次倒是學聰明了，不逃了，改正面向自己挑戰了。湛離猜想這元華會有何打算。

夜色已深，元華卻并不覺得困，明日是否能安然退出元華自己也沒有把握。湛離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又一向霸道，自己一路已是十分小心翼翼，居然還是被他跟了過來，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周羽的事，甚至知道寶藏的事，只是等著自己去為他一個個解決，現在，段維已死，小南周已滅，寶藏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想來想去，他之所以還沒有動手，大概是把自己當誘餌，引他最后一個敵人，周羽，現身。

第二日，元華起床后便命人開始準備飯菜，中午時分，湛離如約前來了。

“你來了，坐吧，這也許是我們吃的最后一頓飯了，我一早就命人準備了，全都按你喜歡的口味準備的。”

“皇后這說的是什么話，你我乃天命所托之人，自會長長久久，哪里來的最后一頓飯。”

“別誤會，我是說我們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你從京城跟我來到這古溪也怪不容易的，說吧，對于我，你有什么打算？”

“那你先告訴我，你突然設計大火，離開皇宮，是有何打算？”

“是我先問你的”

“是你先開始的”

“好，我坦白，我交代，那日尤墨文和大桃大婚那天，我中間不是出去了一趟嗎，本來是打算偷偷去后院看看大桃給她一個驚喜的，半路上冒出來個人給我我一封信，是我四叔周羽給我的信，信中他告訴我他在南渝的情況，要我去南渝投奔他。”

“所以你出宮時來投奔周羽來了？”

“我投奔我四叔你能如此順利的掃除你所謂南渝逆賊？我也懶得解釋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于公，我來南渝是為了能天下太平，我不想百姓又要面臨一次戰爭動蕩。我這種心懷天下心胸寬廣的境界我知道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本仙女也不需要你們凡人理解——”

“那于私呢？”

“于私你不是看見了嗎，當然是為了這批金銀珠寶。早之前我父皇就告訴我為我們存了一些珠寶以備不時之需，地圖一半在我手里一般在我四叔手里，我既然聯系到了我四叔當然得找到這批珠寶了。給你。”

“這什么？”

“這是我命張嚴笛整理出來的珠寶冊子，全在這里了，除了我劃紅線的部分，其余全部給你，就當我報效國家了。希望你能看在我為你立下如此大功的份上——”

“皇后真是高風亮節，把大部分的財寶都給了朕，讓朕甚為感動。朕日后也絕對不會虧待皇后。”

“皇上客氣了，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您能——”

“只是皇后既為朕做了這么多，不如再幫朕最后一個忙。”

“皇上客氣，什么事您說”

“近日朕命令人四處搜查，也沒有找到周羽的下落，不知皇后可知道他到底藏身何處？”

元華猜的果然沒錯，湛離就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最后一點利用價值。

“我四叔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他沒什么野心，以前也是云淡風輕的一個閑散王爺而已，只不過一時為仇恨蒙蔽了雙眼，這個你大概也能理解吧，你和你父皇不也是恨了我父皇許多年嗎。希望你能放過他。我保證你余生都不會再聽到我們的名字。”

我們，我們，元華果然是決定好了，劃清了界限。

“仇恨是一種很大力量，它可以逼人改變很多事情，如果沒有仇恨我還不能這么快的實現我父皇的遺愿呢，正因為我理解，所以才更為在意。”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好吧，你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們君子之腹！”元華本想心平氣和的和他談，可是這個人就不給自己開口的機會，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只怕今日來赴約也是為了這個。

湛離看著元華，她果然一點都沒有變，輕易就被激怒。

“皇后息怒，你是我大暄皇后，不要動不動就和逆賊我們我們的，外人聽了如何是好。那依照皇后的意思，朕該如何處置他？”

“我說了，大周的事情已經徹底結束了，無論是我還是我四叔，絕對不會給你給大暄帶來任何威脅。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離開大暄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你當好你的皇帝，我做我的平民百姓，我們各不相干。”

“皇后，我再說最后一遍，你是我大暄的皇后，從你接下印璽，收到冊封金冊的那天起，你就是，并且永遠都是，我湛離的皇后這輩子只能有一個，就是你。”

元華看著湛離嚴肅的表情，不知道他這話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元華不知道說什么好，也想不到湛離到底是怎么想的

“朕不知道你所謂的愛是什么，朕只知道，于公呢，一日為后終身為后，朕的后宮要如同這天下一樣，要太平要穩定。于私呢，你是一個很適合朕的皇后，不爭風吃醋懂得大是大非，而且還頗為有趣，朕甚是滿意，并不打算改變現狀。”

“你甚是滿意，你怎么不問問我對你滿意不滿意？”

“你若對朕不滿意怎么會為了朕不惜與你四叔為敵，怎么會把你父皇給你的財寶給了朕？”

“你可真是會自作多情啊，我那是為了你嗎，我那是為了天下百姓。跟你有什么關系？”

“跟朕沒有關系嗎，若朕是個是非不分的無能昏君你會把這天下和財寶都放心交給朕嗎？”

“真是服了你了，對，你說的對，我認為你是個好皇帝，可這并不代表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愿意做你的皇后啊。別繞彎子了，你不就是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嗎，想通過我找到我四叔嗎，我告訴你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沒人能勉強我。”

“朕沒想勉強你，朕只要你做大暄的皇后，其余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今天是本著坦白從寬的態度來的想好好和你談的，我沒有不打招呼就走是對你尊重，請你也板正態度，好好想想不要較真好吧。你這么理智聰明的人應該很清楚，我是不適合當你的皇后的，我們是仇人，萬一我將來復仇呢，比如在你睡著的時候一刀抹了你脖子，你不要防范這種風險嗎？還是說，，你這么執著留我當皇后是因為你愛上了我？要是如此，我勸你理智點，喜歡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受傷的只能是你自己。”

“多謝皇后關心，朕強大的的很，沒誰能傷的了朕。倒是皇后應該好好想一想，多多把心思放在朕的身上做好大暄的皇后才好。”

“你覺得我有皇后的樣子呢？”

“你是我大暄的皇后，你是什么樣子，皇后就是什么樣子。無人敢非議。”

“如此。看來今天我們是談不攏了，你走吧。”

“請神容易送神難皇后沒聽說過嗎，今日朕就在這里歇下了。趙放，進來。”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去命人找間房，布置下。”

“是。”

“行，開始走耍流氓路線了，隨便你，我就看你怎么搞定我。跟人斗我還沒輸過。”

元華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自干了一杯，輕蔑的看了湛離一眼，揚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