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奇一式一式演練著劍招,楊帆則放棄了之前很多極具進攻性的做法,只是單純的格擋或閃避。
傳自楊世雄的這套劍法一共只有三十二招,一遍過后楊帆已經徹底清楚了這套劍法的情況,待到宋無奇第二遍施展出來,他已經可以引導宋無奇將一招一式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了。
楊世雄有些驚駭莫名。作為一個旁觀者,他當然知道楊帆能做到這一點說明了什么!這套劍法雖然是他教給宋無奇的,但是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楊帆這樣!
場邊的高手如譚子路、吳宇等人,跟楊世雄的感受是一樣的。如果說之前譚子路喃喃的宗師二字沒讓人聽到,這時這些在場的一流高手已經沒人來懷疑了。
吳宇滿臉震驚地看了一會,然后回頭問溫青:“二師弟,你當初是怎么遇到小帆的?”
溫青有些納悶。這時他正為場上楊帆的戰況而欣喜,突然聽到吳宇這么問,就反問了一句:“情況已經跟師兄你說過了呀!”
吳宇其實并不是問這個,真實意思是想要知道溫青怎么就這么好運撿了個宗師級的高手。
“額,當初你們見到小帆的時候,不不不,見到楊宗師的時候,真的就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吳宇知道自己的表達讓溫青沒理解到,于是又問道。
溫青仔細回想了一下,都沒注意到吳宇對楊帆稱呼的變化,確認了一遍之后,對吳宇說:“確實沒有啊!他當時就是從我們交手地方旁邊的山上下來,衣衫襤褸破破爛爛的,臉上也是大塊大塊的臟東西,跟個小叫花似的……怎么了?大師兄,有什么不妥嗎?”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好奇。”吳宇其實也清楚溫青是真的搞不明白,所以也不再追問了。
溫青哦了一聲,然后才回想起吳宇剛才對楊帆的稱呼變化。他有些驚駭的看著吳宇:“宗師?大師兄你說小帆已經是宗師了?”
吳宇一臉復雜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溫青咽了口口水,繼續問道:“他當時說他劍法比拳法好,是指好到了宗師級?”
吳宇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想說話。
作為比他們還年輕幾歲的人,不過二十,劍術一道已達宗師級,縱然沒什么利益沖突,相反之前關系處理得還很好,但是,兩人已然不太相信這樣一個事實。
可是,擺在面前的情況,又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溫青茫然的看了一眼吳宇,又看了看場上還在一招一式逗弄宋無奇的楊帆,再看看場邊那些頭發白了的和快白了的人群,很想沖上去問問楊帆,二十歲的大宗師,怎么做到的。
當然,他還忍得住,只是目光游離,完全不知道在看什么了。
場邊稍遠一點的地方,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帶著一個十六七的少女,也是目光復雜的看著場中的楊帆。
少許,那個青年男子對著少女說:“小妹,這就是你說的無恥之徒?”
少女赫然就是林婉君。她本身并無武藝,當然看不出楊帆武功的高低,只是此刻也看到了場邊各色人員的反應。這樣的場面讓她覺得有些茫然。
譚子路的臉上掛滿了失神,這是她從來沒看到過的場面,旁邊他二哥也是一臉凝重,這樣的場景讓她很陌生。
說實話,江湖人物一言不合就打生打死她也是見過的,基本都是在父兄的陪同下。
她二哥也是一代天驕般的人物,天資比大哥還要高,走出去憑著林家的名頭和自己的實力,從來都是場中的焦點。
他看任何人比武,都會一二三的點評一番,神態輕松自若,寫滿了“如果我上去不到十招就能解決”的淡定從容和驕傲。
但是,此刻,場上的楊帆讓她二哥徹底失去了以往的淡定從容。她有些想不明白這時為什么。
林婉君思緒繼續飄蕩,口中則是清淡回道:“是啊,就是他。在岳陽樓上就欺負我了,后來黃叔陪我去找他,也沒討到好。”
她二哥,也就是林岳神色凝重地說:“你邀請他去我們家了?”
林婉君滿不在乎地說:“對啊,他答應了。沒想到卻來了潭州。”
林岳繼續問道:“你打算在家中對他不利?”
林婉君這時已經收回了思緒,聽二哥這么問,她俏皮一笑:“不是不利啊,不過總得讓他吃吃虧,不能白欺負我了!”說這話的時候側著頭看著她二哥,同時揚了揚拳頭,模樣倒是可愛至極。
林岳說:“哪天他來了,你告訴我,我親自接待。你準備的那些小把戲統統都收起來吧,不要對他用!”
林婉君極為吃驚,這時在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林岳看了一眼林婉君因為驚訝而瞪圓的眼睛和張大的小嘴,不給林婉君反駁的機會,直接說:“這個人,是宗師!如果你真要鬧出什么事情來,我和父親、大哥加起來,都擋不住他要拆了我們家!”
原本就睜圓的眼睛和張圓的嘴巴,此刻更大了。說實話,林婉君知道楊帆武藝不低,但是從來沒想過,他是宗師!
宗師!天下到現在都只有十個!加上楊帆,十一個!
荊湖南路,一個都沒有!
她的父親,享譽荊湖,也只是成名極早的一流高手!這么多年,武藝再無寸進,一直停留在一流高手的級別上!
她的兩位兄長,也是少年得志,先后進入一流高手境界!卻從來沒奢望過能跨入宗師!
她雖然不懂武藝,但是畢竟武學世家,對于武功境界的劃分是極為清楚的。
正因為對這些極為清楚,同時對二哥的判斷有著天然的信任,因此,二哥的這句宗師,對她的沖擊尤為的大。
仿佛什么東西敲在了她頭上,讓她頭暈目眩,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林岳此時卻管不了她,專心致志的看著楊帆在場上一招一式的引導宋無奇。
雖然他也很奇怪楊帆的做法,但是這不妨礙他認真觀摩楊帆和宋無奇,好從中間領悟些東西。
觀戰人群中漸漸開始有了聲音。
一開始很多人還只是看熱鬧,得到這時,幾位一流高手都看出眉目來以后,其他人跟著都在感悟些什么。
直到——譚子路喃喃低語的那一句宗師級被離得最近的幾人聽了去,又過了良久咀嚼出其中意味后,慢慢擴散開去。
一眾人等的心思大多復雜得很,尤其是中年以上的,別人年紀輕輕就是宗師,自己苦練大半輩子才摸著一流的邊,宗師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心酸,羨慕,嫉妒的情緒兼而有之,這等心緒干擾下,中年以上的人群都不怎么說話。
但是一些后輩就不同了。本身就是師門或家族長輩帶過來獻禮的子侄輩,年輕且資質尚佳,這時候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宗師,感官是完全不同的。
他們感受到的不是時光易逝和練武一途的艱難,少年人是最容易生起豪情的,他可以我也可以的心思,占了絕大多數。
抱著這個心思,一干年輕嘈雜著居然開始往前涌,希望能離得更近一些,在更近的距離上感受宗師的氣度和招數,以期能感悟寫什么,有利于自己的提升。
場中的楊帆倒是真沒注意這么多。
宋無奇的劍招又使了一遍,他基本上跟當初老陳頭待他一樣,又帶了一遍。待到宋無奇第四遍要開始的時候,他才突然醒悟過來。
他的本意是要殺金沙幫眾人替玄玉報仇的,此時居然帶著宋無奇一遍一遍演練劍招,相當于在指點宋無奇修行了。
回想起來的楊帆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宋無奇的悟性是真的很高,兩遍下來,進步居然不小。
原本因為這么一鬧淡了殺人心思的楊帆,此刻就更舍不得了。
事實上,他對玄玉和金沙幫的恩怨情仇了解不多,要找金沙幫麻煩一是因為當初入城之時金沙幫的囂張跋扈讓他看不慣,二是因為玄玉贈劍之時說的話。
而且,他這么多年殺過兔子殺過野雞殺過不少野物,還真沒殺過人,氣血之勇過去以后,念頭便淡了。
也罷,今次就算了,已經重傷了成寧和殺生,待會再給楊世雄一個教訓,也就差不多了。
如此想道,他明玉劍一引,將宋無奇一劍引至一邊,然后欺身上前,左手變掌,印在宋無奇胸口,驟然發力,將宋無奇推了出去。
宋無奇已經完全忘記了今日的目的,只覺得在楊帆的引導下,自己對這套劍法的認識越來越深刻,很多以前不太明白的劍理突然就融會貫通了,收獲極大。
只想著能再來一遍的他,根本沒預料到楊帆突然變招,毫無防備之下,中了楊帆一掌,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后飛去。
騰飛途中,他才猛然想起今日事端:“是了,原本就是敵對啊!”
想清楚這一點的宋無奇,已經懶得抵抗——因為抵抗全然無用,完全一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態度。
誰曾想,倒飛出去七八步之后,居然安然落地,楊帆一掌只為送他出戰圈。
這個遭遇讓他有些懵,全然不懂楊帆是何意思,手足無措站在那里。
楊帆一掌送走宋無奇,側身撲向楊世雄。
楊世雄觀察了半天,一直小心楊帆動作,自然不可能讓他一招得手。
雖然他滿心苦澀,但是仍然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閃轉騰挪,盡量不跟楊帆硬碰,兩個人身影交錯無數次,楊帆也沒有再下狠手。
終于,楊世雄再一次躲避之中,讓楊帆盯到了空擋,明玉果斷遞出,朝楊世雄雙腿劃去。
身形一閃的楊世雄,露出了身后圍觀的人群,楊帆同時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個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