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是何等英雄，在這個世界林平之尚不了解。

可若是在金先生的話本小說中，蕭峰，乃是第一等的大英雄，豪氣沖天，英雄蓋世，

在金鑫的記憶中，金先生的十幾本話本小說，若說其中大俠，首推郭靖郭大俠。

可若說英雄，許多人都會下意識的想起那位自戕的南院大王蕭峰，丐幫喬幫主。

史經原有何蕭峰相同的遭遇，而且是玄之又玄的入道，郭靖對他十分青睞，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那可是蕭峰啊。

林平之將這些想法甩出腦海，他雖然羨慕史經原，但是有些事情是羨慕不來的，既然如此，不如祝福他走得更遠，成就更高。

如此一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不過，說起來，成為一位歸真大宗師的徒弟，本身又有過入道的經歷，史經原的未來是可以預見的，一個天人宗師，就如吃飯喝水般簡單吧。

林平之心想，經原哥將來的成就，怕天人宗師都只不過是最低標準，如此一想，經原哥的未來，可謂不可限量啊。

不知道這天下最強的人，武功最高的人是誰，但經原哥經過此次際遇，他未來的著眼目標，怕已經不同凡響，最少也得朝著江湖的頂點看去吧。

林平之有些恍惚，一天之前，他還在為史經原的生死存亡發愁，今天，卻又深深為史經原的際遇心生羨慕。

只能說造化弄人么？

林平之看了一眼旁邊走著的郭靖，這位大宗師說起來還是他最了解，可也是他最不了解。

他了解的或許是話本故事中的大俠郭靖，而眼前這位，卻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活生生的有著不同際遇的兼具英雄和大俠雙屬性的大宗師。

二者顯然是不同的。

“前輩，這廚房做飯，晚輩餓肚子可是人間煙火氣？”林平之突然笑道。

已經全然沒了郭靖初次登船的凝重和敬畏，二人更像是朋友，雖然林平之覺得郭靖的小友不怎么中聽，但是他還是覺得可以高攀一下。

眼前的這位大宗師，是的，自己時刻提醒眼前的這位帥哥，別人眼中或是中年或是老年的前輩，乃是江湖的頂峰，天下最強的武力。

但這位郭大俠除了下意識的流露出來的會影響到其他人情緒乃至于天象的波動之外，其余時候，與常人無異，除了寡言少語。

可說書結束后，二人接觸下來，卻沒有絲毫的不適。

林平之甚至怕自己忘記了眼前大宗師的身份，時刻提醒自己。

“這自然是人間煙火氣，是老夫有了妄念。

我等生在這天地之間，除非超脫，否則又有何人可以擺脫這人間煙火氣。

老夫又何必去追求，反而陷入偏執呢。突破大宗師之后，反而不能自持，倒是讓小友看了笑話。”郭靖笑道，雖然在笑，卻目光深邃，顯然在思考什么。

林平之想了一下道：“晚輩雖然不能了解前輩的具體情況，但可以做個大膽的猜測。

前輩是驟然突破之歸真大宗師，接觸到了一番新的天地，從而對自己的過往全部顛覆甚至否定，包括前輩從前所學到的人倫大道、朋友之義，兄弟之情，如此種種。

前輩一時之間對此改變難以接受，甚至有些惶恐，從而會特地追求所謂人間煙火氣，可這些，本身就在我們身邊，我們也是其中一部分，又何必追求？

前輩自從出島以來，可有行差踏錯的時候？甚至前輩發現有人入道而趕來救援的時候，可曾想過尋找人間的煙火氣？”

郭靖搖了搖頭。

“可見，這不過是前輩驟然接觸到了新的天地，由于不適應而產生的內心的拒絕而已，并非是前輩真的成了只追求武道，絕情絕性的天人。

況且天人之說，也只存在于古老的神話故事中和道家先賢的浩瀚經典之中，現實中的天人宗師，也只是個稱謂而已，可不是真正無欲無求的天人。”

林平之掃了一眼透過窗戶照出來的燭光，在這一片黑暗中，就像是最后的希望。

“小友說了許多，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大宗師，有些事情，便是老夫，也無法和小友解釋，老夫甚至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能待小友成就大宗師之后，自己感受了。”

郭靖長嘆了一口氣，一口氣呼出，林平之離得近，看到了不遠處的海浪翻滾，擴散向遠方。

只有他們站立的船只依舊平靜，下面的水面也像是被分割獨立出來的世界。

目睹這一幕，林平之對大宗師的實力更加敬畏，可更向往。

他甚至覺得，如果僅僅為了生存而習武，是一件十分沒有道理的，十分沒有意義的事情，哪怕來自金鑫的記憶，關于他的一部分，告訴他他當前最重要的意義就是生存。

嗯，改變自己的命運和結局。

林平之正想著，就聽到郭靖繼續道：“不過小友說的不錯，老夫既然在發覺有友人入道，第一時間趕來救援，乃是出于老夫內心的第一個想法。

既然如此，老夫往后行事不妨秉著自己心意就好。”

林平之下意識的點頭道：“是啊，一個人一生養成的習慣，豈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是人本性如此容易更改，那豈不是說自從此話流傳之后千百年來億萬萬人都是錯誤的么？不過也有說‘吾日三省吾身’，想來前輩自有取舍。”

“小友的這看法倒也清奇，不過旁人對錯且不論，老夫也管不了，老夫而今也只能顧顧自己了。”郭靖突然變得有些蕭索。

林平之發現，郭靖自從變得生動起來，情緒也容易波動。

不過，哪怕林平之此前腹誹郭靖精神不正常，可不能否認他還是喜歡見到一個生動而平易近人的大俠郭靖，而不是一舉一動都猶如天人的大宗師郭靖。

二人沉默了一會，林平之有許多問題，卻突然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反而腦子里一直縈繞著剛才的想法，金鑫的記憶中，他上了幾十年的學，學了一身有用無用的本事。

那是幼年為了家人的期望，為了自己的攀比，也為老師的贊許，成年為了生存，為了掙錢，可是自己呢？

金鑫一生雖然最后不能說沉淪，可學了一生，最終也不過是僅守本心不虛而已，可遠沒有達到那個世界價值觀中他對自己的期許。

但自己又有不同，那自己習武的最終意義又是什么？

他倒是沒有聽懂郭靖蕭索的話語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