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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編 先生之風

于子三之名永垂不朽

竺可楨

前浙江大學學生自治會主席于子三的慘死,已經整整十年了。我還清楚地記得,1947年10月29日半夜到偽浙江保安司令部后面木門重重的小監獄室里,看到在木板床上橫陳在血泊中的于子三尸體的慘狀,我當時幾乎暈倒,經同去的李天助醫生給我打了一針,約十分鐘后始能走動。這是我生平所目睹的最慘痛的一樁事。

于子三是浙江大學農學院農藝系三年級的學生,山東人,平常成績優良,熱心于公眾事業。1947年10月26日早晨二點鐘和另一浙大同學酈伯瑾及浙大農經系畢業生陳建新、黃世民在杭州延齡路大同旅館被特務逮捕。我當時是浙大校長,于當日下午三時知道此事。26日是星期天,我向偽警察廳、保安司令部到處打電話詢問,均無結果。晚上,我到大同旅館查問,才得知于子三和酈伯瑾二人于25日去祝賀農經系畢業生汪敬羞的結婚,因時間已晚,即留宿校友陳建新、黃世民租住的大同旅館。他們住下后不久,就有偽警二分局特務定了隔鄰房間,于次日清晨二時拘捕了他們四人。

照當時反動政府法令,警察廳捕人在二十四小時內必須移交法院。27日是星期一,浙大全校師生均奔走呼號,要求偽警察廳把四人移交法院,同時浙大同學決議:如不送法院,將于30日起罷課。但是當時國民黨保安司令竺鳴濤、警察局長沈溥和軍統特務黨政軍匯報干事俞嘉庸(俞嘉庸是國民黨中統局浙江室主任,不是軍統。——《學生魂》編者注)都窮兇極惡地要秘密拷訊于子三等四人,威嚇他們招供是為共產黨做地下工作的,所以直至29日尚未解送法院。29日晚上八時左右,我接到偽浙江省政府秘書長雷法章的電話,說于子三等四人已交法院,并說他們就要來浙大。我當時信以為真,就把這消息通知了學生自治會代表,而他們對此消息則表示懷疑。過了十五分鐘,雷法章還不來,我就和浙大訓導長顧谷宜去見偽省府主席沈鴻烈。不料他一見面就告訴我們于子三已經自殺。我們得此兇訊后即回浙大約了校醫李天助和學生自治會代表葉玉琪、雷學時,由偽省府所派軍統特務俞嘉庸陪同前往鼓樓偽保安司令竺鳴濤的辦公室。我們到時,偽地方法院俞履安、法醫檢查員與竺鳴濤均已在辦公室。據竺鳴濤說,于子三是以一塊小玻璃片戳破喉管自殺的,并說在自殺以前下午五點鐘,俞嘉庸還審訊過于子三,審訊后曾交給白紙三張要他寫浙大自治會和學聯的關系,不料他回房后未吃晚飯即行自殺云云。我當時就呵斥竺鳴濤、俞嘉庸為什么不依法將于子三早送法院,于之死應由他們負責。

那時,已近午夜,我和顧谷宜、李天助、葉玉琪、雷學時與法醫同至監獄檢查于子三的尸體。監獄即在偽保安司令部后面平房內,警備極為森嚴,進出須經過木門數道。至一小房間,內置木板床二張,于子三仰臥在右邊床上,二眼張開,席上左邊血流成片,喉部正中有割破處一公分左右。據李醫生檢驗,傷口直入二寸許,割破大血管,故血流甚多。我目睹此慘狀,悲痛和憤怒交并,體力不支,被扶入另室,倒臥床上約十分鐘后始能離監獄回至竺鳴濤辦公室。此時,竺鳴濤和俞履安已預先寫了一張檢驗證,上有于子三系以玻璃片自殺等字樣,要我簽字,我堅決拒絕。我說:我只能證明于子三已死,但不能證明他是自殺。我并責問于子三自殺的玻璃片從何而來,在場的人無一能回答。校醫李天助檢驗以后也覺傷口情形不像自殺。當我們離開偽保安司令部的時候,心中的沉痛是難以言語形容的。

于子三的被殺,引起了一系列的學生運動。這是國民黨反動政府時代學生運動中慘痛的但也是光輝的一頁。它一方面象征著一個純潔青年如何敢于為真理正義而至死不屈地奮斗,一方面也暴露了蔣介石反動政府利用軍統特務無惡不作,視人民為仇敵的丑惡面目。但是,一個人倒下去,千萬個人站起來了。正義終于戰勝了橫暴,解放的光芒照耀了黑暗。于子三之名永垂不朽。

1957年10月4日

(作者1936—1949年任浙大校長,1949—1974年任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于1974年逝世。本文是他于1957年為于子三烈士殉難10周年紀念所作。轉載自《學生魂》,杭州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原載《于子三事件史料圖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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