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乖順的站著，等著小姐問話，別人不清楚，她卻知道，今兒早上小姐出門請安，芳菊買話本子，李嬤嬤進院，自己清掃房間，小紅出去買零嘴，一環套一環，時間非常緊湊；而李嬤嬤和小紅去的方向一致，芳菊卻是相反方向，撇清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卻讓年幼的小丫頭做了現場目擊證人，地點選擇的巧妙。只不過他人看到的是每個人各行其事罷了。

所以小姐本意就是要處置自己的奶嬤嬤，留香沒有比此時此刻更深刻的認識到這點。想到小姐在榮華院委屈怯懦還要替她人求情，留香不由自主哆嗦下，小姐絕非表面與世無爭，清淡如菊。小姐的心機謀略只怕只有她身邊的丫頭才知。

只不過她認為小姐做的很妥當，李嬤嬤一向仗著是小姐的奶嬤嬤，在院子里橫行霸道，小姐都不曾處罰過她們，她卻無中生非挑事，院里其他人早就對她怨聲載道了。有這樣的嬤嬤，對小姐的聲譽能好到哪里，不定什么時候就給小姐招來禍事。

最初她以為小姐發現她與三少爺有往來，要知道，高門大戶中小姐的丫頭和府里的男主子暗中有了瓜葛，對小姐的清譽極有影響，尤其小姐未來的夫婿是皇子。

一般情況下，高門小姐發現這種事，都不會聲張，暗中處置了，打發出府，甚至狠辣的，直接被人牙子賣進樓子。所以她跪在榮華院時無比絕望，以為是小姐打算公然給她安個賊名名正言順的驅逐出府，即使三少爺率先出言，她還是覺得這次是躲不過了，但事情峰回路轉，讓她無比驚訝又暗自慶幸。

想到這里，留香揣測小姐為何單獨留下她？試探她對李嬤嬤事件的始末知道多少嘛？

一直在觀察留香的蘇清顏看到她臉色變幻莫測，不由好笑，這會知道害怕了，這個時代，這樣膽肥的丫頭也不多見。

“留香，你進府之前就認識三少爺?！碧K清顏不是在詢問，是很肯定。

留香沒控制情緒，無比驚愕的抬頭看著蘇清顏，小姐不一樣了，以往都是平靜無波的眼神，現在一雙清澈丹鳳眼好似能看透世事。

“三少爺打算給你什么份位？姨娘？”沒辦法，蘇清顏就是這么直截了當，至于你能不能承受是你自己的事。

留香瞬間就跪下去了，小姐從三少爺開口詢問就懷疑了，小姐確實太敏銳了。

“小姐，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甘心一直做下人，勾引了三少爺，是。。。奴婢的錯?！傲粝銣I流滿面語無倫次。

芳竹芳菊驚呆了，小姐的處境已然艱難，再讓人得知自己的丫頭做出這種事，只怕更要給人添話柄。小姐的身份尷尬，一旦被揭露，在府里就是多余的存在，侯夫人不待見，二夫人心懷叵測，進王府就是被磋磨。小姐本就命苦，這些丫頭還極不省心。

芳菊氣恨，直接對著留香拍打，“府里誰不說小姐待下人和善，小姐有哪里對不住你的地方，做下人是你的命，能做小姐的下人是你的運氣?！?

留香不住磕頭，流淚滿面，“遇到小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背叛小姐。

“留香，你是陳姨娘的什么人？”蘇清顏閑閑散散又丟下一記炸彈。

留香連哭都忘記了，小姐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蘇清顏風輕云淡的說：“府里難道沒人懷疑你和陳姨娘容貌至少五分相似？”

杵著的芳竹，正在發飆的芳菊又接受了一記悶雷，自從小姐醒來，日子就過的精彩多了，風云迭起??！姐妹倆詭異的看著留香，如果是陳姨娘的孩子，又比三少爺小，只能是私生子，天?。『罡棠锏哪懥慷挤食珊Ｄ懥藛?？不對，聽小姐的意思，留香分明和三少爺有私情。

勇敢頂雷的留香整個人都軟軟的癱在地上，腦海里一片空白，平時極有光彩的雙眸暗淡無光，隱含著死亡氣息。這種氣息，蘇清顏色就算隔了兩世也不會忘記，就算是個痞子軍人，死亡卻從不少見。

“你是在思量怎么死？怎么不拖累你姑姑和表哥吧？”蘇清顏擺弄著芊芊手指，一副漫不經心。

“多大的事值得死？”蘇清顏覺得主動尋死太矯情，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可以重新再來，這是彗星撞擊地球的概率吧。

留香總算有點表情了，滿目苦楚，“小姐貴為侯府小姐，又是未來宣王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么能理解我們這種下人的苦？”

“芳菊，扶她到繡墩上做，總跪著，我還得彎著脖子，累?！?

芳菊。。。。。。

小姐這都什么時候，你還有心思說笑。芳竹卻低頭默然不語，她和小姐心有靈犀，小姐果然非尋常人，聚集的丫頭都是暗藏來歷的，比如她們。

留香自顧自的說：“既然小姐都知道，那奴婢就照實說。”這么容易就妥協？蘇清顏趕緊換個姿勢聽故事。

“奴婢原本是廣南西路邕州轄下邕寧縣縣官之女，父親本就是人微言輕的小縣官，兩年前，父親似乎早就預知會出事，整天憂心仲仲，給在大同城的姑姑去信，要姑姑接我到京城，只要安置在莊子里或由姑姑做主嫁人都可以。可根本等不及姑姑來接，父親就入獄了，我作為罪臣之女，被押解到大同城，淪為官奴?！?

蘇清顏瞟了芳竹芳菊一眼，芳竹沉默，而芳菊眼眶發紅，什么時候她這兩個丫頭聽到這些會有情緒？要知道，雖然清顏院向來清靜，沒什么大是大非，但大同城的悲慘事件她們可沒少聽其他丫頭嚼舌根，她們最多感嘆唏噓一番。留香的故事讓她們有同理心?同樣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