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竹睜大眼睛，恐懼的看著眼前的蘇清顏，這個不到13歲的小姑娘，身條細長，膚色白嫩，眉眼清麗，平時含笑的丹鳳眼滿是肅穆。她當然明白家生子和外來子的區別，家生子父母兄弟皆在府內當差，甚至是三代當差，差事雖微小，但人際卻廣泛，消息更靈通，更能幫到主子。

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象粗使婆子都是外來的，在府里沒任何根基，隨買隨用，稍微在主子跟前能露臉的丫頭小廝都能對她們呼來喝去。家生子基本上3歲就能當差，這么小能做什么呢？無非就是有個名頭拿份銀錢，這都是主子允許的，也是福利。象芳梅聽說是幾個月就和大小姐一起，就開始領月銀。

侯府上下，象她們姐弟仨這樣外來子，能到主子跟前得青睞的，完全是因為小姐強有力護著他們。剛進府時，他們對侯府全然不熟悉，芳菊出了差錯，被其他下人拿住，是小姐到侯夫人跟前說這些下人讓她沒臉，強硬的要求這家生子全家趕出府。當時府里下人都在背后議論小姐，說小姐仗勢欺人，心腸惡毒。自此無人敢惹她們。至于文松脫奴籍讀書，更是萬一挑一的好運。

思及過往，芳竹軟軟的癱坐在地上，難怪小姐醒來就很反常，小姐定是發現什么。

芳竹掙扎著抓著蘇清顏的裙邊，滿臉是淚，難怪小姐平時不爭不搶，小姐太苦命了。

蘇清顏扶起芳竹，“別哭，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嚇唬你，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蘇清顏正色的看著芳竹：“我未來的路可能很艱難，你，芳菊，文松跟著我，或許會受罪，我知道你們在漠北應該還有親戚族人在，我放你們出府，你們回漠北。”

芳竹的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我們哪里都不去，小姐在哪里，我們在哪里。”

“好了，別哭了，都快15歲的大姑娘了，還哭鼻子，連文松都不如，以后如何跟著小姐我吃香的喝辣的。”蘇清顏細細的哄她，平素芳竹極其穩重，她身邊的大小事都要她操心，還要和李嬤嬤斗智斗勇，她記憶中，這丫頭從沒掉過眼淚，和她一樣。現在哭成淚人。

“小姐，到底是如何，小姐你告訴我。”芳竹仍是抽抽嗒嗒。

“那日我摔下橋，整個人昏迷，一天后才清醒，實際上早在之前，我就已經清醒。只是睜不開眼不能發聲，內心是清明的。我聽得到你們的說話。”蘇清顏抿抿唇，她要好好組織語言，把這事給圓過去，總不能說當時已經摔死，自己是從前世重生回來。否則芳竹非拉著自己去寺廟求神拜佛。

”當時只有二夫人和莊嬤嬤在我身邊，她們說從小把我抱在身邊，也沒料到我命中有如此富貴的姻緣，合該好好利用。還講到當初二夫人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也不指那孩子最后到誰家去了？馨姐兒是不是就是當初那個夭折的孩子？可憐馨姐兒身為嫡女，卻要為我這個冒牌貨讓路。還說到她們也不用忍太久了，反正我還有兩年就及笄了。”蘇清顏皺眉似在回憶。

芳竹聽著揪心，看著容顏分明還稚嫩的小姐，好好利用？冒牌貨？還不到13歲的小姐當時是怎么若無其事的？如果小姐當時露出破綻，是不是已經被神不知鬼不覺滅口了？高門的后宅哪里只是富貴窩？

侯府后院算是女人是非特別少的地方，再者侯夫人算是仁慈也強悍的主母，所以這里的血腥幾乎聞不到。誰知道，這風平浪靜下隱藏著滔天秘密。小姐以后是要成為宣王妃的，如果被發現身份可疑，首當其沖就是死罪，或者王爺憐憫些，但活罪難逃。再者，沒有比小姐更好的主子，但這是對姐弟仨而言。對外人來說，小姐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為未來的身份，二夫人想好好利用的也就只有這個。利用小姐的王妃身份能做什么？除了皇子之間的斗爭，為至尊寶座的斗爭還能有什么？

芳竹臉色白如紙，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蘇清顏看著芳竹害怕的表情，就知道芳竹及時的進行合情合理的邏輯推理，得出讓她害怕的結果。

蘇清顏使勁抱住芳竹：“不怕，還有小姐呢，再說我還有兩年才及笄。”

“小姐，我。。。我們怎么辦？”芳竹緊張的說話都有些磕巴。

“我們攢些銀子，離開大同城，這是我們活命的機會。”蘇清顏說的鏗鏘有力。

芳竹看著眼前這個堅強又頑皮的小姐，熟悉又陌生。芳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還有2年才15歲，還有時間籌劃，當務之急是賺銀子，我們自己有銀子，才能有人。你看看那架子上有幾件瓷器屬于我，大多是侯府的公庫，是登記造冊的。”

芳竹臉色難看的審視著這屋里擺件，金絲楠木家具再好，也屬于府里的物件，屬于小姐自己的不過就是一些首飾，還有一些小擺件小玩物并一些銀兩而已。小姐若有一日真要出了這侯府大門，日子就艱難多了。

“芳竹，夫子前幾日來稟，文松需要送到更好的學堂里，你讓芳菊去打聽聽風學堂的入學時間，招收條件。”

芳竹一聽就急了，讀書本就是燒錢的事，筆墨紙硯束攸置裝年節給夫子的心意，哪一樣不是銀子？要不怎么說窮困人家對于讀書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是全家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要不是小姐，文松和府里任何一個小廝沒差別，每日卯時四刻就起，等著聽后主子差遣。文松也是卯時四刻起，但起來是洗漱溫書，去書院還帶著點心，文松身上從來沒低過十兩銀子零用。

“小姐，那聽風學堂是非官家子弟所能上的最好學堂，束攸不便宜，小姐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蘇清顏打斷芳竹，不容別人駁斥，”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回來，但時間浪費了就回不來了，趕緊去。午后再讓護衛長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