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回來了，家中可好？“蘇清顏淡淡的問。

李嬤嬤察覺到蘇清顏的語氣，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個沒脾氣的軟柿子嗎？

“唉，都是我那兒子不爭氣，在外面被人教唆的惹出是非來，對方人家要我們出銀子，我和當家的都是給侯府做事的，哪有那么多銀兩？“李嬤嬤一邊絮絮叨叨拍大腿，一邊拿眼睛脧蘇清顏。往常她這么說時，蘇二小姐都會毫不猶豫讓她自己去妝奩里拿銀子。這事，她可沒少干。

“兒女都是債，嬤嬤可有去給母親請安，嬤嬤可是自小就跟隨母親的，母親那里或許有辦法，況且母親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李嬤嬤難掩詫異，她是蘇清顏的奶嬤嬤，自小看著她一點長大，對她可謂了若指掌。她記得很清楚，這丫頭自出生第一天就被偷換給二夫人，剛開始二夫人因親生女兒夭折，對襁褓中的蘇清顏沒少惡狠狠，當時她猜測侯夫人的二女兒不定能活多久呢？誰料到，幾個月后二夫人又坐穩胎，欣喜之余，自然不肯沾血為腹中胎兒帶來殺孽。再后來，三小姐出生，二夫人壓根就不待見蘇清顏，令人費解的是二小姐也從來不眷戀母親，反而對三少爺蘇少博倍加依賴。當然這也就是二夫人的身邊人才熟知的，蘇清顏就這么磕磕絆絆的長大了。

二夫人經常當著她和莊嬤嬤的面抱怨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什么用？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天啟十年，二小姐有個機會隨侯夫人進宮參加除夕宴，當夜未歸，說是三小姐貪玩故意甩開身邊丫頭，宮里遍尋不見，同時失蹤的還有二少爺蘇少安。大年初一侯府上下焦灼，因在宮里走失，誰敢去宮里找茬？誰知，午后皇上身體的德公公親自送二少爺三小姐回府，隨同而來的還有一紙圣旨：還有兩日才6歲的侯府二小姐蘇清顏被立為宣王正妃，能證明正身的王妃玉佩也隨賞賜一并賜下。

侯府上下全懵了，大同城全懵了，畢竟皇四子秦宣才9歲，離成年立正妃尚早。無數人在背后猜測隱情，但事實勝于雄辯，還扎著可愛的雙髻活躍在逗貓遛狗一線的侯府小姐自此華麗麗帶上王妃帽子。

李嬤嬤記得清楚，二小姐是個極精靈的人，雖然嘴上沒見她說過什么，但她似乎知道自己在二房不受待見，所以僅限于頑皮，卻不惹事生非，小小年紀就似乎懂得不落人話把子。可自從二小姐成為未來的宣王正妃，6歲的小人兒似乎懂得王妃意味著什么，在二房里橫著走，誰敢說蘇少博一句不是，立即把人收拾的叫苦不迭。二夫人自此也對她嬌慣縱容。但二小姐就是不買賬，對二夫人還只是面上的情。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二小姐落湖，醒來后對任何人都不親近，包括一向親密無間的三少爺。二夫人是從大夫處悄悄得知二小姐失憶。她們也曾懷疑是不是在落湖之后被調包，畢竟她還有一層顯赫的身份。但二小姐身上的印記表明她就是如假包換的原裝貨。二夫人一直對外說二小姐只是腦子暫時有淤血堵住了。她們幾次試探，發現二小姐是真的一點不記得往事。二夫人的慈母形象上線了，未必從二夫人到二小姐身邊凡是知道她們生活點滴的人都嫁人的嫁人，發落的發落，只留下她和莊嬤嬤，就是防止哪個丫頭說露嘴。

久而久之，二小姐似乎真的被二夫人真情感動，事事順著二夫人意，二夫人也事事給她打點妥當。足足上演多年的母慈女孝。剛開始，李嬤嬤還以為二夫人真的轉性，畢竟有個王妃女兒很榮耀，也足夠成為她的靠山。只是天長日久，從二夫人時不時漏出來的口風，二小姐就是為三小姐鋪路的，也是二老爺官場上的墊腳石。她一個下人，說的好聽是奶嬤嬤，但實際就是二夫人的奴才，什么都要聽命于二夫人，再加上二小姐素來對她好臉。她已經忘記做下人的本分。蹬鼻子上臉是人之本性。

思及過往，李嬤嬤難得內心有一絲歉疚，但親生兒子眼前的困難，硬生生的壓下那微薄的憐憫。李嬤嬤見小姐把事情推給了二夫人，想著是定是因為前兒她受傷時她不在，惱了她。又試圖再磨磨蘇清顏，提起小時候她生病時，她如何日夜照顧。見蘇清顏還是一副油鹽不進只管笑吟吟的樣子，就有些著急，對方人家可是等著陪銀子，不然自己兒子可是要進牢房的。

蘇清顏一直在觀察李嬤嬤的面部表情，呦，分明是想起往事，看來這老家伙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不過蘇清顏一點也不想知道往事，她只需要銀子跑路和血債血償。所以她不打算用懷柔政策從李嬤嬤嘴里掏套出點什么。

“嬤嬤是我的奶嬤嬤，待我好，我自然領情。但嬤嬤終歸是母親的人，我這個做女兒也不能越過母親。我記得，有次莊嬤嬤家里出事，母親可是出了好幾百兩銀子。你和莊嬤嬤都是從小陪伴母親的，就一起陪嫁到侯府。若不是你做了我的奶嬤嬤，定是母親眼前的紅人，可比跟著我這個沒什么產業的小姐強，終歸是我耽誤了嬤嬤。”蘇清顏說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

這話只把李嬤嬤說的陷入沉思，是啊，跟著二小姐，雖然在院子里不說呼風喚雨，喚奴使婢卻是綽綽有余，可也僅限于此。哪里有莊嬤嬤在二夫人跟前得眼，在太夫人面前都得臉來得榮耀，更可況跟著二夫人更能落實惠。想當初是莊嬤嬤把孩子親手換過來，自己卻落個照顧嬰兒的差事。如果是二夫人的親女，這個奶嬤嬤做的確實值，只不過是個犧牲品，卻要賠上自己的大好下人前途。

李嬤嬤越想越不氣順，心理越發不平衡。蘇清顏瞧著李嬤嬤有些扭曲的臉，發覺挑撥離間還真是有趣的事。

李嬤嬤光顧著低頭憤恨沒看見小姐的表情，芳竹芳香卻看見小姐眼里滿是得逞，還毫不掩飾的沖她們仰下巴，陌生又可愛。這么些年小姐可是懶得算計任何人。

“嬤嬤，讓小姐先吃飯吧，小姐今兒精神剛好點，昨兒就沒怎么進食，不能餓著”芳菊看著擺好的飯菜有些著急。

蘇清顏默默為芳菊點個贊，這個丫頭就是敢說，她這院里的丫頭婆子都被李嬤嬤制服的服服帖帖，但芳菊就例外。

“嬤嬤照顧我確實盡心盡力了，你的事我再想想，你先去母親那里請安。對了，嬤嬤，我那妝奩的鑰匙你留給芳竹，前幾天，馨姐兒說是喜歡一根釵子，我回頭找找給她。今兒再準你一天假。”

李嬤嬤不疑有他，不情愿的把鑰匙拿出來，無礙，二小姐性子軟又好哄，鑰匙明兒就能收回來，以后自己想怎么樣還不是隨自己。

“小姐，我先下去了，明天我就回來，這院子，我還得給你管著，下面幾個小丫頭，心野著呢。“

蘇清顏一直含笑聽著，目送李嬤嬤出門。前世，蘇二夫人說是疼愛自己，有什么貴重的首飾都是先拿到她這里，蘇清馨也喜歡，就來跟她討要，她一個來自21世紀的軍人，對這些繁復精美首飾并無太大興趣，就隨手給了。以致后來，李嬤嬤竟然直接做主就給了蘇三小姐，二夫人明知這些，也就看著，并不阻攔蘇清馨，現在想想，這些首飾不過是自己過過手而已。蘇二夫人也常拿自己未來是宣王妃的名頭要力壓蘇清鳳一頭，把本該是大小姐的首飾爭取給她，然后又到了蘇清馨手里。連芳竹都提醒過她，這些首飾日后都是可以做嫁妝的，她沒放在心上。

她可真傻，連丫頭都明白的事。自己卻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