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日光將她蒼白的臉頰鍍上一層金黃。

“其實人這一輩子真的很悲哀，永遠追逐著別人而忽略了自己，原本可以活得很自由，偏偏要把自己逼得這么緊。”

宋蘭心幽幽地嘆了口氣，對沈夜露出溫婉的笑容，“這些話留到現在說已經晚了，但你可以告訴你朋友，不要為了別人的枷鎖而毀掉自己的幸福，哪怕對方是她的母親。”

沈夜囁嚅著嘴唇，小聲問道：“您，有女兒嗎？”

“嗯。”宋蘭心的眸子里滿是溫柔，“我有一個世界上最聽話，最可愛的女兒，她是上天賜予我最好的禮物。”

接著，她神色一黯，苦澀地說道，“可她偏偏攤上我這么個沒用的母親，我給不了她優渥的生活條件，連該有的父愛也無法給予……”

“你覺得自己愧對于她？”

“嗯。”

“那，宋阿姨，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么？”

“你問吧。”

沈夜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大的愿望……”宋蘭心細細咀嚼這句話，她目光悠遠，腦海中不斷閃過某個男子的身影。

她曾有過一個愛得撕心裂肺，奮不顧身的愛人，直到遍體鱗傷，才恍悟自己錯得多么離譜。

“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在臨死前見他最后一面，然后，能在我的墓碑上，刻上他的姓氏。”

“只有這個么？”

“不。”

宋蘭心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那是以前了，現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女兒景婳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做她自己喜歡的事，還有……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愛人。”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

沈夜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張卡片和簽字筆，遞到宋蘭心手中。

“如果讓你給十年后的柳景婳留一句話，你會說什么？”

“……”

宋蘭心原本晦暗的眸子綻放出一縷微光，她拿著筆，雙手不住地顫抖。

“十年后……”

筆尖與紙張接觸，發出“沙沙”的聲音，如同一雙細膩的手，溫柔地拂過沈夜耳畔，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傾灑在宋蘭心帶著笑意與溫存的臉頰上，擴散出輕輕搖曳的光暈。

讓沈夜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在最后一道筆墨揮灑結束，宋蘭心盯著卡片，微笑，將它遞到沈夜手中。

卡片上寥寥數語：“我只能送你于此，去追逐你的人生，別回頭。”

右下角留有三字——

望珍重。

沈夜小心翼翼地保管好，站起身，對宋蘭心鞠了一躬。

“謝謝你可以為我的朋友解惑，只要是你的話，她一定會聽。”

宋蘭心蒼白的臉頰上，笑意愈發溫柔。

“我也很榮幸能幫到你。”

沈夜還想說什么，但在開口的瞬間，她卻如鯁在喉，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她帶上門，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看到里面那道孤憐的身影時，她終于想起了那句話。

“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

醒來時，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自己的房間，熟悉的花香縈繞在她周圍，一個輕微的呼吸，就能聞到整個夏天。

沈夜察覺到手中有什么異物，抬起手，那張卡片正被她緊緊地攥著，上面的字跡娟秀且清晰，一如宋蘭心的素雅蕙質。

“提示：已獲得宋蘭心的信物。”

系統機械且冰冷的提示音打斷了沈夜的入神，她盯著卡片，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這居然就是宋蘭心的信物，我當時只是突發奇想才讓她在卡片上留句話的。”

沈夜將卡片放進上衣口袋，又拍了拍，確認了兩次，這才放心。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被輕輕地敲了幾下。

“來了。”

沈夜跳下床，剛打開門，一道高大的身影便直挺挺地跌了進來。

“縉余？”

沈夜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將他從地上扶起，結果上手的瞬間立馬觸及濕漉漉地一片，“你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全是水啊？讓人給煮了？”

“你還好意思問……”縉余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突然就抱著沈夜的大腿哭了起來，“哇——老大，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了，那個柳菲娜，她就是個變態！”

“嗯，變不變態我沒看出來，不過她對你肯定挺熱情的吧？”

“麻煩把‘熱’換成‘發’，你根本不曉得她有多恐怖！她居然讓我幫她……挑睡衣！”

沈夜還沉浸在把“熱”情換成“發”情的話題中，就隨口應了句：“那不挺好的嗎？我記得那姑娘雖然人品不咋地，但身材可是杠杠的，有一場免費的睡衣秀可以看，你還不樂意？”

“可那些睡衣，都特么，薄的紅里透白，白里透紅了！”

“……納尼？”

沈夜腦海里浮現出了某種很不好的東西。

“你該不會想說，她用那種睡衣來……那啥你吧？”

“還不止！”

縉余豹頭痛哭。

“她居然在我晚餐的果汁里面放迷魂湯！就是那種，喝了之后皮膚紅潤，臉頰發燙，毛孔張開，而且怎么動都不舒服的那種……”

“woc！”

這下沈夜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特么在逗我吧，那家伙這么恐怖的嗎？居然給你下，下薬？！”

“你以為呢？”

沈夜嚇得趕緊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恐無比地說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亂來，老子一定刨了你家祖墳！”

“你特么不惡心我要死啊？”縉余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沈夜強行鎮定下來，又問道，“可你還是沒解釋身上為什么濕漉漉的啊？”

“廢話，吃了那種東西，你試試？我趁著她洗澡的功夫，翻窗戶逃出來的！要命的是車子剛開出去就熄火了，要是在原地等救護車，我估計在它到來之前我就先一步爆體而亡了，所以我栽進了錦繡苑的人工湖里，泡了足足兩小時才出來……”

說完，縉余又一把抱住了沈夜的大腿，哀嚎道：“老大啊，我跟你無冤無仇，結拜兄弟，你為啥要如此害我？你知不知道我還差點被保安當成偷內衣的賊給抓起來？你得賠我清白啊！”

“我，我特么只是為了見到柳景婳，才讓那個柳菲娜接單獨觸下你而已，我哪兒知道，她居然這么不知廉恥！”

“何止是不知廉恥？簡直是不知廉恥！我縉家的清白……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