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地府起諸惡
書名: 天都舊夢作者名: 七月之赫本章字?jǐn)?shù): 3592字更新時間: 2019-10-22 15:42:39
云若原以為石壁后頭會更加熾熱難當(dāng),多少會受些苦楚,事實上進(jìn)來之后,她也的確經(jīng)歷了一段讓她心驚肉跳的過程。
當(dāng)初因為時機(jī)緊迫,只知一個勁往前沖,所以進(jìn)來之時,并沒有多加關(guān)注四周的情景。等到一條條火柱在眼前不時騰躍冒突的時候,她才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一條寬度僅能容納一足的白色羊腸小道上。
小道兩旁是翻涌著熾熱地火的巨大池子,這便是整個洞窟的熱原所在!
高高冒起的火柱一旦偃下,地火就會不時漫上小道,將前路截斷。不過說也奇怪,一旦地火退回池子里,小道便依然潔凈如玉,不留半絲痕跡。
也正因為如此,云若三人方能勉強(qiáng)避著三五不時漫上來的地火,快速前行。
若在往常,這樣高熱的環(huán)境分分鐘將云若烤熟,就算沒熟,那潛藏體內(nèi)的熱毒也早就翻江倒海發(fā)作出來將自己吞噬了。可是也不知怎的,今日竟然沒事,雖然覺得熱,倒也能忍,感覺跟在石壁外頭也差不多。
而蕭月,雖面色緋紅,連嘴唇也殷紅如血,但瞧著也是能夠忍耐,想來熱毒并未大肆發(fā)作起來。
云若望向與蕭月交握的手——他便這樣一直不曾放開自己,當(dāng)然也不曾放開阿青。自打一進(jìn)來,他便同時握緊二人的手,一刻也不曾放開。云若想,他這人雖冷清,有時候還別扭,說出的話要么不中聽要么煽情得讓人臉紅心跳,總歸沒有使人特別自在的時候,不過對待自己真是好,對他的手下也不錯。你瞧一到這種危險時刻,他兩個都護(hù)著呢。
雖說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時候,但是云若還是忍不住心頭泛酸,往他二人交握的手,盯了好幾眼,又暗暗告誡自己,“攸關(guān)性命,莫要太不知事!”
這地火池極寬,往兩邊延伸開去,幾乎望不到盡頭。但是小道縱向通往之處,卻是極深極暗的地方。他們?nèi)伺浜夏酰恐忠来瓮ㄟ^小道,看似兇險的路途,只費(fèi)了一炷香的時間。
這點子時間也足夠讓云若的心提得老高了,生怕一腳不穩(wěn),跌入池子里,眉姬沒找回來,自己倒先燙成副骨架子。這也是沒有內(nèi)力使不出輕功的壞處。好在蕭月和阿青二人在旁,她總算有驚無險地過了地火池。
這時云若也終于明白蝴蝶夫人進(jìn)來之前為什么要吃下“火蓮子”了,想是她早已洞悉這石崖后頭的情況,她武功一般,里頭又危險重重,有了這火蓮子方能平安通過地火池。
但是像自己和蕭月這樣,身中熱毒,也能平安無虞地通過那等兇險之地,卻讓她頗感意外。
難不成月魄當(dāng)真有如此大的力量?除了自己,竟然還能惠及身旁之人!
想到這里,云若忍不住碰碰襟口,萬分慶幸。又不由自主暗暗瞥了蕭月一眼,想著:這月魄既然如此有用,萬一哪天蕭月毒發(fā),借他用一下也無不可呢。
遠(yuǎn)離了地火池,空氣也沒那么熱了,云若感覺好受了不少,只是蕭月還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而阿青早已離開蕭月,一馬當(dāng)先地往前探路去了。名為探路,實則是去找蝴蝶夫人。他那般迫不及待,連借口也是隨便找的,實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風(fēng)。
事實上在遇到蝴蝶夫人之后,阿青身上發(fā)生了許多改變,只是云若不知道罷了。她一直以為像阿青這樣的板硬之人,這一生也就是跟著蕭月,護(hù)其一生,終老在側(cè)了。誰知竟會一朝遇到蝴蝶夫人這樣婦人,還被她吸引至此,連一心效忠的主子也拋在了后頭。
算來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跟阿田一樣的年紀(jì)呢!
她感慨地想著,面上不經(jīng)意流出一絲不常有的迷惘,這種表情蕭月極少見到,因而心頭微微一突,仿佛還有什么是自己未能掌握而頓生懊惱。
蕭月蕭月將手中柔夷緊了緊,引得云若轉(zhuǎn)頭看他。他笑道:“食色性也,遇到心愛之人,連我自己都無法做到淡然若定,何必苛求他人。”
他越發(fā)直白了,全然不顧世人對斷袖之事的輕鄙,也不顧自己之前誤會他的尷尬心情。
云若縮了縮手,對方卻更加緊緊攥著,雙眸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瞧。
那是兩汪澄澈到了極點的春水,不同于平素里的幽深,也不同于偶爾時刻的溫柔,反而因為消融了高山冰雪在里頭一般,讓人神明眼亮,心生向往。身處這悶葫蘆一樣讓人窒息的洞窟里,只望一眼,云若便不由自主地沉淪進(jìn)去。
云若搖搖頭,縱然知道對方心儀之人是申顯,她還是有些臉紅心跳。蕭月微微傾身過來,眸光似水,唇角含笑。云若更加羞赧,慢慢低下頭去……
“啊……啊……”
婦人驚恐的尖叫破空而來,揪得人心底發(fā)瘆。
云若乍然驚醒。
二人疾行過去,發(fā)現(xiàn)前路戛然而止。而眼前洞窟底部的墻面上分布著無數(shù)窠穴,密密麻麻,如同蜂窩一般。
陰風(fēng)陣陣,鬼哭狼嚎。
那瘆人的女聲是從其中一個窠穴當(dāng)中傳出。云若剛想過去瞧個究竟,只見阿青抱著一臉慘白的蝴蝶夫人從那個窠穴當(dāng)中沖出來。
蝴蝶夫人兩眼發(fā)直,口中“啊啊”尖叫著,渾身抖如篩糠。她面上神色驚恐不已,蕭月和云若二人在前,也恍若未見,想是在里頭遇見了什么可怕的情形,讓她的神志受到極大的沖擊,以至于一時未能反應(yīng)過來。
阿青將蝴蝶夫人放在一塊較為平坦干凈的地面上,又用袖子替她擦拭額上冷汗。
蝴蝶夫人叫聲漸漸停止,口角微張,胸部急劇起伏,仍在劇烈喘息當(dāng)中。不過她面上的驚恐神色逐漸收斂,看人的眼神也不再呆滯,反而出現(xiàn)些許驚訝和意外,還有幾絲忌憚。
“你覺得如何?”阿青問道。他的聲音依然冷硬,可是熟知他的人都能聽出些許不同,那是除了對他的主子以外極為少見的溫柔和關(guān)心。云若都沒享受過這等待遇。
“好多了,多謝青小郎搭救,今日之恩,杳娘定當(dāng)銘記在心。”蝴蝶夫人神色稍定,視線慢慢轉(zhuǎn)到蕭月與云若身上:“玉世子安好,不知這位小娘子……”
“我就是你們門主一直想找的人。”云若道。
蝴蝶夫人目露驚訝:“啊,是小婦人冒犯了,門主一直督促我們找到您,不曾想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云女君仙人之姿,名不虛傳,與玉世子甚是匹配……”
云若立即打斷她毫無誠意的奉承:“我也想見見你們門主,不過是人都有警醒之心,我實在不愿為人所擄掠,況且他幾次三番想傷害我的家人,所以就算要見,也絕不是以他所設(shè)想的那般情形。”
蝴蝶夫人聞言神色微動,心中忖道:她說話如此傲氣,竟全然不將門主放在眼中,也是,連四位護(hù)法都不是她的對手,更遑論我這樣的角色。她既這般厲害了,又有玉親王世子助她。玉親王世子何等人,若不是我有用于他,上次在天鳴坊,我又豈能在他手下乞得一命?也罷,終歸是門主劫數(shù)已到,能不能逃出生天,只看他的造化了。我一介婦人,只能先顧著了卻自己那點子愿望罷了。
她想了許久,對云若說道:“是小婦人愚昧了。女君心有成算,必能諸事順?biāo)欤南胧鲁伞V徊恢獛孜坏酱耍彩菫榱俗罱狭鱾鞯年P(guān)于敝門有活死人一事嗎?”
暗夜盟出了事,自己就成了聾子瞎子。云若白了蕭月一眼,這人定然是知道的,卻不曾告訴自己,實在可惡!
蕭月不緊不慢道:“江湖上都在傳言斷腸門調(diào)制蠱毒,蓄養(yǎng)惡靈,炮制活死人,只是無從證實,夫人若是知道,可否告知是否確有其事?”
原來,他愿意同自己一道闖斷腸門,也不全然是為了幫自己找人。
云若心頭升起一股失落,就像剛剛得知蕭月的好感對象是申顯之時一樣……
罷了,他為何來斷腸門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幫她找到眉姬便可。也不知眉姬現(xiàn)在如何了,斷腸門這種危險的地方,哪是她一個什么武功也不會的女娘呆的?
蝴蝶夫人朝身后這些窠穴一指:“您想知道的就在這里頭,世子進(jìn)去看看便知。”
她既然進(jìn)去過,又剛剛被阿青所救,如今卻不肯將里頭情形說出來,任他們前去涉險,著實有些忘恩負(fù)義。不過對此云若并不感到憤怒。常年生活在斷腸門這種地方的人,他們的話是不可盡信的。就像銀燭和赤柱,他們從南疆回來,也不見得按照約定直接來找自己,反而想自立門戶,安穩(wěn)度日。手頭染過血的人怎么可能說退就退,縱然自己愿意,旁人也不會允許,結(jié)果就是,他們歷經(jīng)一番兜轉(zhuǎn)波折,最后又回到了斷腸門。
想到這里,云若更加憂心了,巴不得快點將眉姬找到。
蕭月低頭問云若:“可去?”
云若惡狠狠道:“自是要去的!”
“世子,我先去。”阿青道,他方才接住蝴蝶夫人時已在窠穴口子上,里頭是何情形也還來不及瞧清,不過總歸是兇險的,否則蝴蝶夫人也不會表現(xiàn)得如此失態(tài)。
“不必,你在此照顧夫人,我自去便可。”蕭月道。
阿青還待再說,見蕭月?lián)]手制止,只好作罷。
……
窠穴里頭空間并不大,但是很深,云若和蕭月往前走了十余丈,方才真正進(jìn)入一個房間內(nèi)。
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云若幾乎嘔出來,又生生忍住。
蕭月?lián)踝×怂蟀胍暰€,云若看到墻角躺了塊螢石,發(fā)著幽藍(lán)幽藍(lán)的光芒,墻壁上就像長出了一層毛一般。她悄悄往旁邊靠了靠,立刻被眼前的情形震驚了。
兩個身上只裹了一片布頭的人形動物,手里拿著刀片,正一刀一刀地在自己身上片著皮肉。他們手法極為熟練,每一片片下來的肉都薄如蟬翼,就像從天都那些大廚們手底下擺弄出來的水晶魚膾,只不過他們制作的是“人肉膾”罷了。
他們把這些“人肉膾”和著血水投入跟前的大甕里頭,每投下一片,甕里就發(fā)出“滋滋”的響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爭搶廝殺一般。每次聽到這樣的聲音,這兩人就如同聽到了仙樂,臉上出現(xiàn)極為快樂滿足的神情。他們的胸腹部那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肉剩下,內(nèi)臟在幾乎透明的皮肉下方清晰可見,尤其是左胸那塊地方,被螢石的光芒調(diào)和成暗棕色的心臟,正發(fā)了瘋似地跳動。
發(fā)覺有人在看他們,二人慢慢轉(zhuǎn)過目光來。云若目光與他們對上,震驚地抓住蕭月的手。
“雪幾?!玄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