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陽光已經帶著灼人的熱度，顏贏單腳撐地停在明汐家樓下，共享單車的車筐里放著冰鎮酸奶和剛出爐的菠蘿包。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明汐走出小區時，正看見顏贏在調整車把。陽光穿過樹蔭的間隙，在他身上投下跳動的光斑。他抬頭沖她笑的樣子，像是整個夏天都落進了那雙眼睛里。

“早。”顏贏遞過早餐袋，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腕，“今天有菠蘿包，你上次說想嘗的。”

明汐接過袋子，指尖碰到里面冰涼的酸奶瓶。自從昨晚之后，顏贏變得既小心翼翼又明目張膽——不再追問答案，卻用無處不在的體貼織成一張網。

共享單車的鈴聲劃破晨霧。顏贏堅持讓明汐騎在前面，自己保持著半個車身的距離。每當轉彎或遇到障礙，身后就會傳來他清亮的提醒：“前面有坑！”“右轉小心電動車！”

疫苗點的人流比往日更多。顏贏被叫去調解兩位老人的排隊糾紛，直到中午，明汐發去的三條微信都石沉大海。

烈日炙烤著水泥地面，明汐擦掉滑落到下巴的汗珠，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主樓。她拿起印著卡通圖案的玻璃杯，走向門口的志愿者。

“能幫忙叫下顏贏嗎？”明汐晃了晃空杯子，“就說......我想喝綠豆湯。”

志愿者是個扎丸子頭的小姑娘，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哦~就是那個總偷看你的藍襯衫小哥？”

明汐的耳根唰地紅了。還沒等她解釋，小姑娘已經蹦跳著沖進主樓，聲音大得整個接種區都能聽見：“顏贏！外面有個叫明汐的漂亮志愿者找你打綠豆湯——”

留觀區頓時響起一片善意的起哄聲。顏贏正彎腰幫一位老奶奶填表格，簽字筆啪嗒掉在地上。他手忙腳亂地撿起來，耳尖紅得能滴血，卻還是接過玻璃杯，小心翼翼地盛了滿滿一杯，還特意把沉底的綠豆多撈了幾勺。

“你們什么關系呀？”丸子頭女孩八卦地湊過來。

顏贏把杯子護在胸前，像捧著什么珍寶：“別瞎打聽！”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穿過走廊時，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是小跑起來。陽光透過玻璃窗，在綠豆湯里投下晃動的光斑，像他胸腔里雀躍的心跳。

明汐接過杯子時，兩人的手在玻璃杯壁兩端相觸。她低頭啜飲時，發現杯底沉著幾顆煮開花的綠豆，甜糯綿密。

“好喝吧？”顏贏緊張地問，喉結上下滾動。

明汐沒有回答。她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顏贏鼻梁上的一點灰塵。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蟬鳴聲震耳欲聾。顏贏的瞳孔微微擴大，映出明汐泛紅的臉頰。玻璃杯上的水珠滾落，在他們鞋尖濺開小小的水花。

正午的陽光毒辣，院子里的木質小課桌也被曬得發燙。顏贏端著盒飯穿過人群，主樓二樓的大圓桌前和窗口前，護士長和幾個志愿者正大聲討論著顏贏為什么要去院子里吃飯這個八卦的問題。

如果此刻他回頭看看，就能發現大家“吃瓜”的表情。但他沒有，他徑直走向明汐所在的角落。

“這里沒人吧？”

明汐抬頭，顏贏已經自顧自地坐下了。幼兒園的小凳子太矮，他的長腿委屈地蜷縮著，膝蓋時不時碰到她的。同時也在心疼明汐可憐的就餐環境。

“你......”明汐的筷子尖戳著米飯，“不怕被笑話？”

顏贏夾了塊排骨放進她碗里，醬汁在雪白的米飯上暈開琥珀色的圓：“為什么會怕，我追你，有什么好丟人的。我還怕錯過和你吃飯的機會呢。”

這句話說得太直白，明汐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她低頭扒飯，卻看見顏贏的球鞋尖正輕輕蹭著她帆布鞋的邊緣——小心翼翼又明目張膽，就像他這個人。

“你不是也今年畢業嗎，怎么還不需要回學校收拾自己的東西？”明汐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需要，我準備明天請一天假，回去把宿舍收拾一下。”

“那你畢業后......”明汐猶豫了一下，“還繼續做志愿者嗎？還是......有什么工作打算？”

顏贏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熟悉的面孔后，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其實......這里的疾控中心的劉主任上周找我談過。”

明汐瞪大了眼睛：“真的啊，區疾控中心？”

“噓——”顏贏緊張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壓抑著巨大的興奮，“劉主任問我愿不愿意去他們那里工作，雖然是合同制，但待遇還不錯。”

明汐感到一陣欣喜涌上心頭，但隨即又被擔憂取代：“可疾控工作很辛苦吧？尤其是現在yi情還時不時爆發......”

“辛苦不算什么，”顏贏的眼中閃爍著明汐熟悉的光芒，那是每次談到幫助他人時他都會露出的神情，“在腫瘤醫院實習的時候，我已經領教了抗yi的辛苦和心酸，現在做志愿者也是，但這些都不算什么，男孩子多吃點苦有利于成長嘛。”在大是大非面前，顏贏拎得很清。

“所以......你決定接受了？”明汐輕聲問。

顏贏點點頭，卻又皺起眉頭：“但這幾天還不能張揚。劉主任說讓我等通知去簽合同，但......”他猶豫了一下，“在主樓的志愿者里也有好幾個我的同學，他們也有人想進疾控。”

“哦！”明汐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誰知道呢。”顏贏苦笑，“可能是看中疾控穩定吧。他們中有人好像在衛生局有點關系。”他的聲音更低了，“萬一這事有變數，提前說出來多難看。”

明汐理解地點點頭。她也從這里看出了顏贏穩重的一面，不喜歡張揚未定之事。她夾起自己餐盒里最大的一塊排骨，放到顏贏碗里：“多吃點，以后工作了可能就沒這么悠閑的午餐時間了。”

顏贏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謝謝。”他夾起排骨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你呢？你什么時候上崗？”

“我看大群里已經有人得到了電話通知，反正七月底就能知道了，不著急。”

“啊，那我還得等半個月？”顏贏苦惱著。

“什么半個月？”明汐忘記了昨晚的約定，又忽然想了起來，“哎呀，怎么，半個月等不了嗎？”

“不，等得了！再讓我等一個月都沒關系！”顏贏看明汐佯裝生氣的樣子很可愛，立馬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