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倒數第二間。”老板娘指了指樓梯，繼續低頭刷短視頻。

明汐拎著箱子爬上狹窄的樓梯，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走廊昏暗潮濕，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發黃的膩子。

她找到自己的房間，插進鑰匙，擰了半天才打開——門框有點變形，門板卡得很緊。

推門進去的瞬間，明汐愣住了。

——一張窄小的單人床，床單洗得發白，枕套居然是碎花布的，像是從誰家沙發上隨手扯來的。

——墻壁薄得像紙，隔壁沖水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沒有拖鞋，沒有空調，頭頂的大燈倒是異常的明亮。

明汐站在原地，鼻子突然一酸。

她不是沒住過便宜旅館，但這次不一樣——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以筆試第一的身份進面試，本該是值得慶祝的事，可她卻窩在這樣一個地方，連個像樣的枕頭都沒有。

隔壁傳來拖動椅子的聲音，接著是翻書和寫字的沙沙聲。“大概也是個考生吧。”明汐想。

她深吸一口氣，把行李箱放到墻角，拿出濕巾擦了擦床單和桌面，然后拍了張相對干凈的照片發給顏贏——只拍了床和衛生間，刻意避開了發黃的墻壁和破舊的家具。

“安頓好了，房間還行。”她打字發送。

顏贏很快回復：“那就好，晚上鎖好門，復習別太晚。”

明汐回復了“嗯”，就開始復習。

晚上明汐翻來覆去睡不著，剛好聽到隔壁熄燈按滅開關的聲音，突然就覺得沒那么孤單了。

——50元的旅館又怎樣？

——薄如紙的墻壁又怎樣？

——明天，她要發揮出最好的狀態，看看自己是不是考公的那塊料。

她閉上眼睛，在腦海中一遍遍模擬著明天的面試回答，直到沉沉睡去。

窗外，固城縣的夜空沒有星星，但她的夢里，有一道光。

——

清晨六點，天還沒亮透，明汐就被隔壁房間的洗漱聲吵醒了。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昨晚睡得并不踏實——薄薄的墻壁讓隔壁考生的每一個翻身，每一次動作都清晰可聞。

冷水拍在臉上，驅散了最后一絲困意。明汐對著旅館斑駁的鏡子整理好襯衫和西裝外套，把頭發扎成利落的馬尾。“今天必須拿出最好的狀態。”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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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點外已經排起了長隊。明汐站在隊伍中，冷風吹得她指尖發涼。安檢很嚴格，手機、資料、甚至多余的筆都被收走，只允許帶準考證和身份證進入候考室。

她被分到第三候考室，和三十幾個考生一起等待。教室里的空氣凝滯而緊張，有人低聲背誦自我介紹，有人閉目養神，還有人不停地抖腿，膝蓋撞到桌腿發出“咚咚”的悶響。

時間像被拉長的橡皮筋。

原以為一上午就能結束明汐之前已經買好了中午回程的火車票。可直到中午，工作人員才推著餐車進來，發放盒飯。明汐打開塑料蓋子——青菜炒肉、西紅柿炒雞蛋，米飯有些發涼。她看著有些油膩的飯菜，不是很有胃口，因為她已經因為拉肚子去過一趟遙遠的衛生間了。

“原來面試不僅是考驗能力，更是考驗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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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點大鐘表一直在不停轉動，直到下午三點四十分，終于輪到明汐。

她是這間教室倒數第二個考生。走進面試室時，七位考官的臉上已經帶著明顯的疲憊。主考官甚至揉了揉太陽穴，才示意她坐下。

“考生請答題......”

明汐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而堅定地響起。

那些熬夜準備的案例，那些反復練習的應答，此刻像流水一般從她口中傾瀉而出。她看到考官們交換眼神，有人低頭記錄，有人微微點頭。

僅用了不到十分鐘，屬于明汐的面試就宣告結束了。明汐鞠躬離開，關上門的那一刻，腿突然有些發軟。

——終于，結束了。

她坐在等到成績的教室，看到其他考生大部分已經面露穩贏的微笑，而她，不知道該開心還是惆悵。

當她被通知上講臺領取成績單，她看到了崗位其他幾人的成績——居然都沒她高......那么就將意味著，加上她的筆試成績，她將成為這個崗位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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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考點時，夕陽已經西斜。校園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在收拾桌椅。明汐領回手機，開機后跳出十幾條顏贏的未讀消息。

她回了一條：“結束啦，現在要去趕公交，然后去火車站。”

公交車上，她靠著窗發呆。固城縣的街景在眼前掠過——低矮的樓房、空曠的廣場、路邊賣烤紅薯的小攤。“以后還是別再來這里了吧。”她心想。路程遠，住宿差，連頓飯都吃不好。

即使，自己現在已經知曉了最終成績。但這次考試的坎坷經歷，遠不止于此。

當火車站出現在視野里時，電子屏上刺眼的“列車晚點60分鐘”讓她徹底崩潰。

“怎么連火車都跟我作對？！”

她癱坐在候車廳的塑料椅上，盯著天花板發呆。隔壁座的大叔鼾聲如雷，小孩哭鬧著要買零食，廣播里機械的女聲一遍遍重復著“抱歉通知”……

這一刻，她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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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后，動車終于進站。明汐擠在人群中上了車，找到座位后立刻癱坐下來。車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城市的燈火逐漸密集。

當列車駛入青城市站臺時，她一眼就看到了站臺上的顏贏——他穿著那件熟悉的深藍色外套，正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她。

此時，已經是夜晚的11點。

明汐拖著行李箱十分疲憊的走在出站的道路上。刷過身份證后，顏贏出現在了接站口。他快步迎上來，接過她的包，另一只手自然地牽住她：“累了吧？”

明汐點點頭，突然鼻子一酸。

顏贏捏了捏她的手：“走，回家。”

夜風拂過站臺，吹散了這一天的疲憊。明汐想，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此刻，有人風雨無阻地等她歸來。

而那個遙遠的縣城，那些簡陋的旅館，那些漫長的等待……此刻，她不愿意回憶，只想跟顏贏分享開心的部分，也擔心顏贏聽到她描述的賓館，會埋怨她太過節省。

——都成了過去式。

——而她，再也不想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