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寧綾天早已打探到極玄大亢宮便在會稽山上了,幸好離此地不算遠,但氣候已經開始轉寒,大雪紛飛,她穿著單薄的衣衫冒著紛飛雪花而行,不久之后,終于踏入了會稽山地帶。
眼見著天色要黑了下來,大雪也更大了,她剛進入會稽山地帶便連忙找了個可以遮蔽暫住的山洞走進去,剛彎著腰走進山洞幾步,她卻是猛然愣住了,因為洞中還有另一個人在待著。
山洞里火光幽幽,那人像是一個讀書人,身邊放著簍子還有許多的竹簡,雖說現在已經有“紙”這種東西出現了,但通常所說藏書還是指刻著字的竹簡。他穿著一身白衣,盤膝而坐,昏暗的光線下眼瞳似乎散發著幽幽紅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綾天的錯覺。
兩人都互相看見了對方,年輕人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找了個招呼,寧綾天也連忙作揖回禮:“這位閣下,某可否能在這里待一夜?”
“此地乃天地所賜,你我皆可。”年輕人嘴角噙著笑容回道。
寧綾天點頭走了進去,找了個隔得遠一些的空地方坐了下來,開始閉眼假寐歇息起來。
大雪很快就把洞口填得高高的,還有些冷風吹了進來,洞內很靜,靜得讓寧綾天都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里,直到那年輕人再次出聲問:“不知閣下去極玄大亢宮是為求道還是為尋仇?”
寧綾天猛地睜開了眼瞳,眸中似乎彈出了幾分精光,似是看出了她的警惕,那年輕人連忙擺手笑道:“別誤會,在下可不是極玄大亢宮之人。”
寧綾天仍沒放下警惕。
“不過如此看來,閣下該是為尋仇而來了?”那年輕人繼續自顧自說道,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內。
寧綾天的小手悄悄地移動著,手心落在了蛇鱗劍的劍柄上。
“不過我以為,憑你的實力完全對付不了極玄大亢宮,還有可能被其殺死,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寧綾天眸光閃爍,仍然不曾回應。
年輕人的臉上仍然掛著濃郁燦爛的笑容:“但是或許在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哼!”寧綾天冷哼一聲,完全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之意。
“哎呀呀,這可真是讓人小看了呢。”年輕人依然不動聲色,卻是拿出了一個小陶瓷瓶子來,將其放在了地上,然后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甲割開了右手的手腕,鮮血猛地溢了出來被倒在陶瓷瓶子里。
寧綾天驚訝地看著他的舉動。
等了一會兒,年輕人終于停了下來,他拿出木塞塞住了瓶口,臉上的神情也收斂了起來,只留下淡淡的笑意:“能對付修道者的只有同等層次的存在,斬妖人啊......再怎么會對付妖怪,那也不過是凡人罷了。若你遇上了走投無路之時,你可將這瓶中的鮮血一飲而盡,到時候你將會是這世間最優越的種族之一。”
說完后,那年輕人竟是收拾起東西,然后站起來往洞外走了出去,寧綾天連忙站起來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應道:“大家都叫我魃,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背著簍子的白衣身影逐漸消逝在大雪紛飛中。
寧綾天喃喃道:“魃......?”
第二天,雪小了,早上醒來旁邊的火堆早已熄滅,她背上劍走出山洞,繼續往會稽山上行去,不久之后她就看見了極玄大亢宮的輪廓和山門的蹤影。
來到山上時,就已經有守門弟子發現了她:“來者何......”
唰啦!蛇鱗劍迅猛地揮出,幾息之間,那幾個守門弟子就已經人首兩分,腦袋咕嚕咕嚕地滾落在山路上。
她冷著臉,目光不帶絲毫色彩,手中持著沾血的蛇鱗劍走進極玄大亢宮中。她沒有正面對抗極玄大亢宮,而是選擇游擊戰的方式,邊躲邊殺,若是襲擊失敗就立刻逃離,但慢慢的,隨著死亡人數多起來極玄大亢宮自然反應了過來,結果就是她遇上了集結的大部隊弟子,然后被一個法力高強的弟子擊傷了臂膀,連劍都拿不穩了。
她馬上變作一只麻雀飛逃。
還好極玄大亢宮以劍仙聞名,并不擅長術字門的手段,這才湊巧讓她逃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飛到了哪里去,只是飛著一陣子,便因傷勢而不得不變回了本體落在了一個庭院里,庭院里一個房間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打開房門。寧綾天當即驚了起來,持著蛇鱗劍沖了過去,那鋒銳的劍刃抵在了開門之人的頸項上。
“是、是你?”對方驚訝地看著她。
寧綾天微微一怔,旋即也認出對方來了,眼前這人便是當日在瀑布下洗浴的小少女,可以說是她跟極玄大亢宮的仇恨開端......可她沒有因此放松,反而以更加冰冷的眼神看著小少女,劍刃微微壓了下去,一絲鮮血從其白皙的頸項上溢了出來。
“進去。”她冷冷地道。
小少女不敢不聽,微微害怕著回到了房里,寧綾天隨后也跟著進了去,然后拍上了房門。
“我剛剛聽說有歹人潛入了宮里,莫非就是你嗎?”小少女有些緊張地問道。
寧綾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回答她這個明知故問的蠢問題。
小少女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愚蠢了,于是改口道:“你是為我而來的嗎?”這話聽上去有點兒曖昧,卻并不是指男女之間那種事情,而是指是不是來殺她的。
寧綾天理所當然地道:“你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我要殺光你們極玄大亢宮之人。”
小少女搖了搖頭。
“......你什么意思?”
“你做不到的。”
寧綾天聽了目光漸漸冷了下來:“那我起碼也能拿你墊底!”
“那你殺我吧!”小少女閉上眼睛,做出了完全不抵抗的樣子,“如果這樣你能解氣,那你殺了我吧!”
寧綾天怒極而笑:“你以為我不敢嗎?還是說你在試圖用這種方式博取我的同情?”
小少女搖頭道:“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你繼續誤會下去罷了。”
“什么意思?”
“你村里的人不是我們極玄大亢宮殺的?”
寧綾天冷笑道:“這樣的蠢話你都能說得出來?”
小少女追問道:“那你有沒有親眼見到你村里人被我們極玄大亢宮人殺死?”
“我......”寧綾天剛想自信滿滿地回駁回去,卻是忽然愣住了,咦?她有親眼看到嗎?
小少女繼續道:“那些隨著高師兄去你村子的弟子們回來了都說,他們到村子的時候他們就都已經死了。”
高師兄恐怕就是指那個被寧衍秒殺了的男人。
“可你們極玄大亢宮的那個人不是說......”
“高師兄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承認自己殺了你們村里人吧,而且高師兄一向性子驕傲,他在發現村民們已經不知被誰殺死又遇到你的情況下,根本不屑解釋,只是這樣也害死了自己,或許也算是報應吧......”
寧綾天如今已經是一陣凌亂了,她沉默了許久,嗓音略帶苦澀地問道:“真的不是你們極玄大亢宮殺的?”
小少女堅定地搖了搖頭:“絕對不是。”
寧綾天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瞳,也不知道信或者不信,她突然問道:“你這里有治療皮外傷的藥嗎?”
“有!”小少女語氣略帶驚喜地道,她以為寧綾天終于相信了自己,連忙從衣襟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她還擔心對方不相信,于是撩起自己的衣袖,拿出小刀割傷手腕,再打開藥瓶在傷口處涂上藥粉,那傷口僅是幾個瞬間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
“給你。”
看著被遞到眼前的藥瓶,寧綾天沉默了一陣子,才伸出空出的左手接過來,她現在一時間已經不知道該怎么看待極玄大亢宮了,真的不是極玄大亢宮殺死通叔他們的嗎?她依舊仍存疑問。
“站在那里不要動,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寧綾天看著對方沉聲道,毫不掩飾自己的威脅。
小少女點了點頭,然后說道:“我叫司淮墨,你呢。”
寧綾天不理她,輕輕地將蛇鱗劍放到一旁,但仍然沒有放松警惕地緊緊看著她,然后解開腰帶,脫下外衣,露出被擊傷的右邊臂膀,司淮墨看見了她衣襟內的抹胸驚訝地道:“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寧綾天冷冷地道。
“不,我以為......算了,只是想不到你一個女子居然如此性情剛烈......”
寧綾天一言不發,將藥粉輕輕倒在右邊臂膀的傷口上,藥效果然很好,那被擊傷的可怖傷勢轉眼間就恢復了過來,重新變回一片白皙,然后她攏起衣襟,重新系上了腰帶。
司淮墨突然提議道:“我送你離開極玄大亢宮吧,要不然到時候會被其他人找到的。”
寧綾天一聲不吭,似是默認了,然后司淮墨走過去打開房門,她竟是被嚇了一跳,連連后退了幾步,驚慌地道:“師、師父......”
寧綾天也瞬間繃緊了身子,握緊蛇鱗劍,果然在門外看見了以一個老人為首的極玄大亢宮弟子們,那老人目光嚴厲地看著司淮墨,搖頭嘆氣:“墨兒,你實在太讓為師失望了。”
“師父......”司淮墨低著頭囁喏著,不敢反抗。
隨后老人看向了房中另一人,雙目一瞪,低吼道:“孽畜!還不束手就擒?!”便見他大手一揮,一把飛劍自其背后飛出,剎那間來到了寧綾天身前,寧綾天連忙抬起蛇鱗劍抵擋,可手中蛇鱗劍竟是被瞬間擊飛脫離手中了,就連虎口都被震出鮮血來,接著那飛劍刺進了她胸口,從背后貫穿而出!
深深的刺痛自心臟處傳達身體的四面八方,意識似乎瞬間恍然了,就連視野聽覺都變得模糊了,她似乎看見了司淮墨在面露驚訝、擔心地看著自己,似乎看到極玄大亢宮的弟子們在冷笑著看著自己,又仿佛見到了通叔他們出現在自己眼前......
不!我不能死!她在心中發出一聲怒吼。
她抬起顫巍巍的手伸進衣襟中,取出了一個陶瓷小瓶,用嘴巴咬開木塞,那老人似乎霎時間意識到了不妙,抬手便是一記法術招過去,可惜寧綾天已經仰頭灌下了那陶瓷小瓶中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