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宿主，我們就這樣不管小皇帝了嗎？”007十分著急，宿主自將人送到將軍府門口便離開了，這一去可是送死啊。

阿蕪神色并未變化，腳下也未停。一年之后，她自會去接他。

“師傅，謝謝你。”昇沉拱手拜下去的時候，眼角有一絲晶瑩劃過。眼前的人本是不應該染上此番塵世之事的，他不是不知道，無情道，自古便是獨來獨往的，極少會有旁人產生糾葛。可是這人，卻以師傅之名，教了他這幾年，也陪了他這些光景。

若是只他一人，也并非無法將前塵過往查知的清清楚楚，卻絕不會如此般順利。這些年，尤其是出來這些日子，有了眼前這人的庇護，他是未曾遇上過什么真的無法解決的為難之事的。這人雖是無情道，卻護了他良多。

接下來的事情，是他們孤云國和青云國的恩怨，旁人，怎理得清呢。

一年后。

“先生，朕是帝王，”那個中年男人語帶笑意，鬢角已經生了絲絲白發，他面上一片豁達，眸底卻有深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我只帶走一個人，俗事不染。”白色面紗遮面的女子素手執黑子，將其落于局中。若非那人想要將恩怨了結的干干凈凈，她也不會耐著性子來此與這人協商。

“先生，咳，咳，”那人極重的咳了幾聲，將手中染了血的帕子十分迅速的攏在了袖中，另一手有些無力的揮退了一旁想要上前的宮人，“朕無礙。”

一身黑色勁裝的青年自遠處上前接過了被揮退的宮人手上捧著的水杯，彎腰遞到了男人唇邊，姿態恭順卻不容拒絕。

“阿辰，”男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喝了口溫水緩了幾個呼吸，才抬手拍了拍青年的手背，話雖是譴責，語氣卻無半分責備，“下去吧，先生面前，像什么樣子。”

面色冷沉的青年退了兩步，朝帝王對面的女子點了點頭，才垂首佇立在一旁。

“陛下請。”女子聲音清冷，卻無端端讓人心情平和了幾分。

那個中年男人臉上的笑意真了幾分，將手上的棋子仔細揣摩，卻遲遲不曾落子，“無情道知天意，不染世俗，久不出世，可但凡出世，便是王朝顛覆之時，有傳言，無情道出，這世上，便會消失一個國家。先生，朕惶恐啊。”

“無情道染世俗，代價沉重。”這個帝王，確實是百年多以來最為睿智的一個，可惜身體已經衰敗，否則，盛世可待。

“如此，朕便放心了。”那人笑著落子，卻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先生，朕有個不情之請，望先生答疑。朕長子機敏好學，果敢勤勉，卻有幾分冒進，次子倒是穩重，當斷則斷，卻非嫡非長，朕該如何抉擇，才是順應天意？”

“陛下可問你身側的人。”女子聲音平靜，眼神并未離開棋局。“賢君須配得力的文臣武將，如今陛下已經是有了，君臣之間，古往今來便是該相互認可扶持。”

“阿辰，嚴風，你說說看。”中年男子饒有興趣的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厲辰，和一直不曾出聲侯在一旁的嚴風。這二人，自幼便與皇子一同就學，也算是沒有辜負他的一番賞識與栽培。

“微臣選二皇子。”厲辰無任何猶豫，拱手便答了一句。他是武將，在君主面前，無須任何彎彎繞繞。

“大皇子雖機敏，卻常取巧，雖果敢，卻常冒進，二皇子雖非嫡長，行事卻穩妥周全，處事井井有條，微臣選二皇子。”嚴風正了臉色，頗有些一絲不茍，仔細的分析了二人利弊，卻未明顯貶低任何一人。卻還有一句話咽在了肚中，便是大皇子看他和小將軍許久了，若是選了大皇子，那他二人，便可卸甲歸田了。

“哈哈，你們兩個啊。”中年男人爽朗的笑了出聲，站起了身子，“朕明白了，阿辰，帶先生去接人。記得，謝謝人家。你的母親，多虧了先生和她的弟子，才得以安然無恙。”

石柘語落便邁步往府外的方向走去，他何嘗不知那個孩子無辜啊。可是這些數不清的恩怨，總得有人擔著。可是阿玉是因為他才被人下了黑手，別說是拿那個孩子一身氣血入藥換阿玉痊愈，便是拿他自己一身精血入藥，他也是愿意的。若不是阿玉自幼護著他，他早死在當初的奪帝之爭了。

阿玉雖只大了他幾歲，卻是真的長娣如母。他卻常常學過世的母妃一般喚她阿玉，也從未挨過一句說教。他的長娣，一向是頂溫柔又堅韌的。教出來的孩子，也是頂出色的。他又何嘗不知道呢，阿辰與嚴風那小子，自小便與他的二皇子更投緣一些。

“先生，請。”待男人走遠，厲辰才上前為阿蕪引路。

“厲辰，拜送先生。”在將人送到那處宅子外時，厲辰朝著女子的背影直直的拜了下去，因著他和母親與先生頗有淵源，先生便在將軍府暫住了一年，卻不欠他將軍府分毫，今日之事，他和嚴風，都該謝先生。

直到那人推開院門進去，他才直起身子，帶著院中撤出的隱衛一同離開。

“師傅，你來了。”原來清風明月的少年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卻依舊是一襲白衣，儼然一年前離別的模樣，言笑晏晏的站在池邊的亭中候她。

“嗯。”

“師傅，我烤了青麥魚，您要嘗嘗嗎？”少年并未站立幾刻，便在身后的輪椅落座，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太久站立了。

阿蕪沒說話，卻輕輕的接過了少年手上的魚。她曾提過，所以少年便記著了。

前世的時候，少年回了孤云國，便告訴原主，這世上，有一種魚叫青麥魚，很是美味。原主后來才知道，孤云是沒有的青麥魚的，那是青云國的祥瑞象征。

不管是那一世的少年，總還是心中有幾分少年氣的，卻被責任壓在了心底。

“跟我走？”阿蕪朝有些力竭的少年伸出了手。

昇沉很是疲憊，卻強撐著想看著來接自己的人，她面容冷艷，氣質絕塵，在合上眼之前，他朝那個人伸出了手。“好啊，師傅。”

他跟她走，去一個無須他拿命去償還因果的地方。有這個人，自逆境初始朝他伸出手，在一切塵埃落定帶他走。這一生，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