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病情不容樂觀，和之前聽說的不同，易安估計張辭心是把血液科的所有疾病都當成白血病了，但他妹妹實際上患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

能不能治?理論上說可以。隨便去網上找篇綜述里面都能給出至少三種治療手段，其中最好的自然是造血干細胞移植。但困擾張莉家的問題就在這里，一是骨髓庫里沒有HLA相合的配型，但更重要的是沒錢，也沒醫保。

是真的沒錢，直到去年十月的時候，張莉父母還一心撲在傳銷產品包治百病的騙局中無法自拔，購買了公司生產的包括電療儀在內的許多詭異設備輪番用在女兒身上，哪怕醫生多次明令禁止也阻擋不了他們內心的執著。

當求助正規治療無果時，人們其實比自己想得更容易進入病急亂投醫的狀態。

一臺電療儀三千多，一瓶精油五十多，一次理療七百……張莉家把全部的金錢都投進了名為直銷實為傳銷的無底洞，直到當局重拳打擊后才如夢方醒，意識過來時早就家產盡沒，眾叛親離，恍若南柯一夢。

最重要的是，女兒的病不但沒治好，還因為不遵醫囑而進一步惡化了。

易安是和蘇依一起去見的張莉父母，二人自稱是來自公益組織的調查員，這次的目的是來看看孩子病情。張莉家的人不疑有他，也實在是因為家里沒什么能讓騙子惦記的東西。

要不是找不著渠道，他們都愿意去賣掉自己的器官籌錢給孩子治病了。

“怎么看?”易安出了病房，轉身關門后問蘇依。

“我今天就不該來的。”蘇依嘆氣，“有些事不知道的話心里更好受點，你現在對于抓走人家大兒子有沒有罪惡感?”

她現在有點迷茫，抓著易安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很疼。

“完全沒有，我做了我該做的，他也是自作自受。”易安提醒蘇依注意力道，“沈麗和其他女孩就活該遭罪嗎?所以說這是兩碼事。”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想什么嗎?”蘇依突然問。

“嗯……好帥?”易安對著消防栓的外殼照了照，大言不慚。

“有自信是好事。”蘇依嘆氣，拍拍易安肩膀，“我說出來你別奇怪啊……當時突然想的是，你的血應該很好喝。”

“也是，畢竟大晚上的，不過那種時候就喝點水吧，要不容易長胖。”易安深以為然，那種感覺他很明白。

深更半夜還在復習準備明天考試的痛苦，大多數時候是從胃底涌上來的。

“不一樣！是想要吸血那種沖動！”蘇依忍不住搖搖易安，“我五歲之后就再也沒喝過血了！”

蘇依一家在血族中屬于“素食主義者”，據說在遙遠的歐洲，那里的富有血族們專門雇傭了許多男女為自己提供血食，因為不違背勞資關系法所以沒人前去取締。

畢竟給了錢的啊。

“為什么會這樣?”易安奇怪。

“我也不知道，剛才路過家里和我媽聊天說到這件事，她說可能是你的血質太優秀，引起了我的進食本能。”蘇依攤手，“所以你要不要順便驗個血，看看紅細胞什么的。”

易安作為醫學院學生本身卻很反感體檢：“下次吧……你要是憋不住了和我說一聲。”

“什么叫憋不住了?！”自從那次偶發的吸血欲望后，蘇依很快就調整了心態，第二次在書店看到易安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平常心。

所以之后的發展和食欲完全無關。

趁此機會，易安順便從蘇依那里了解了一些血族常識，調查科里這種相對專科的知識都在資料庫中，不但不全，其中還摻雜了不少推測和個人理解。血族是驕傲的群體，一般不愿意貿然選擇自己的政治立場，自然沒有加入調查科的可能。

能活得像蘇依這樣沒心沒肺自由快樂的血族其實很少，她的同族們大都為了維持外表的體面和神秘的身份而費盡心機，哪怕沒人對他們懷有惡意也絕對不會貿然出現在公眾面前，丟面子。

“我聽說血族能把人類轉化成同類，這種辦法能用來治病嗎?”易安又想到了個專業相關問題。

“理論來說可以，但……初擁這種事情，我覺得一輩子只能進行一次的。”蘇依扭扭捏捏，“不是次數限制，只是很寶貴……”

“真的是這樣！資料里講‘初擁’對血族來說相當于處……”易安張口就來。

蘇依慌忙阻止他說下去：“所以不能隨便用，你懂了嗎?”

“懂了，不過我是用不著的，咱有自愈能力嘛。”易安志得意滿拍拍胸脯。

“……”蘇依本想說壽命論，但還是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覺得在醫院討論這個，太不近人情了。

南區某件民宅里，渾身濕透，飄散臭氣的明柯達和白板正嫌惡地脫著臟兮兮的衣服，河水的污濁遠超他們的想象。

白板的能力是讓自己和身邊一米范圍內的范圍能夠被可見光繞過，形成視覺欺騙的狀態，換句話說就是產生類似隱身的效果，那些走私武器就是使用這種方法被運進來的。這次明柯達之所以能跑路，也是多虧了白板的能力，他倆從河邊浮出水面上備用車的過程沒被任何人發現。

此時，異能過度使用的白板看起來十分駭人，不但七竅流血面色蒼白，連趕路都只能依靠明柯達背負。

“要不是溫明陽出手幫忙我們就危險了。”明柯達心有余悸，“為什么警察又開始查五年之前的案子?”

“不知道，老大，李歆還好嗎?”白板問。

“放心吧，警察來之前我已經把他安置妥當了……你再去弄點抗生素，否則容易感染。”明柯達有些焦急，“必須得盡快再找具新的身體。”

“這……現在風頭太緊了。”

聽到明柯達的話白板有些為難，現在出去作案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時間上來不及，沒關系，只要動作夠快會很順利的。崔大勇這次雖然給我發出了提醒，但他知道的太多，早晚壞事，讓紅中找個機會做了他。”

按理來說這次本應該是明柯達重復口供，然后哄走易安等人的故事發展，但奈何崔大勇并不知道明柯達那現在可不太平。

萬般無奈之下明柯達只好動用后手將李歆先行轉移，但他自己帶上資料逃跑的時候卻為時已晚，被迫上演了一出生死逃亡的戲碼。

這個要求白板倒是一口答應：“沒問題。”

很快，遠在市中心的某部手機便接到了帶著最新指示的暗語短信，它的主人長長出了口氣，輕輕從枕邊人身邊掀起被子離開，躡手躡腳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