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泰溫正襟危坐，盯著提利昂道。

提利昂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一臉恨不得掐死自己似的瑟曦，轉身搬了張椅子，順手把桌上的酒壺拿到了身邊。

“托偉大國王喬佛里一世的福，艾德史塔克的人頭在他一聲令下之后，被送回了北境，我如果是史塔克，恐怕會在更早之前就造反。現在局勢無比動蕩，除了史坦尼斯在龍石島籌謀起兵之外，我聽說已故國王勞勃的三弟藍禮，也打著為拜拉席恩的血脈肅清孽種的名義，和高庭聯手了——我聽說高庭的錢不比蘭尼斯特少。”

說到這里，提利昂微微一頓，看了詹姆和瑟曦一眼，心中矛盾而復雜。

他喜歡看見瑟曦任何被打破高貴自信假面時的樣子，但是卻不希望詹姆也迎來這種尷尬。

但偏偏，詹姆和瑟曦就像兩條交錯在一起糾纏的曲線，找不到可以拆分二人的頭緒。

他咬了咬牙，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杯道，“總之，現在確實不容樂觀，多恩和我們沒有近日冤仇，但是說起舊恨，恐怕能寫十二卷羊皮紙。整個維斯特洛大陸，除了西境是我們自己的領地，北方有史塔克率領大半個北境來復仇、東方有史坦尼斯的艦隊來襲黑水灣、南方有高庭的大軍，狹海對岸，那個騎著龍的青年還有了自己的旗幟。親愛的姐姐，你現在還覺得蘭尼斯特的百萬大軍足以抗衡全世界嗎？”

瑟曦不講話了。

她狠狠看了提利昂一眼，又求證一般望了泰溫一眼。

泰溫破天荒的，在瑟曦和提利昂之間，選擇忽視了前者。

“提利昂，你分析得還算到位，那么你有什么對策嗎？”泰溫心中本已有了初步的打算，可是現今，他想聽聽提利昂的意見了。

他一生唯有喬安娜一名妻子，所出三子，偏偏提利昂生來畸形，還害得喬安娜臨盆即臨終。

泰溫為此深深憎惡著提利昂。

可是此刻，在詹姆和瑟曦還沒看清形勢的時候，提利昂已經能將戰局分析得頭頭是道了。

泰溫又看了提利昂一眼，然而，那張五官都有些扭曲的臉實在面目可憎到令人不愿多看，他轉移了視線，看向詹姆和瑟曦。

料想提利昂大概會有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初步計劃，那就是——

“事已至此，聯姻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提利昂輕聲說著，看了看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父親，不動聲色咬緊了牙根。

果然不出所料，泰溫甚至沒有再看提利昂一眼，他已經在考慮如何同凱馮商量對策了。

瑟曦并沒有明白聯姻的含義，她坐在椅子上，憤怒地拍了拍桌子，“聯姻？！我不會讓彌塞拉嫁到那些窮鄉僻壤去！絕不！”

這次輪到提利昂翻了個白眼，“我親愛的攝政太后，你以為現在還是我們能自己決定動向的時候嗎？也不想想，到底是誰把形勢演變成如今的局面的？如果不是喬佛里頑劣成性，而你又過于縱容，蘭尼斯特不會變成眾矢之的。”

想起彌塞拉那張溫順可人的臉蛋，提利昂徑直嘆了口氣，“作為舅舅，我很疼愛彌塞拉，她是個好女孩。甜美純真、溫柔善良，我甚至找不到她像你的地方，瑟曦，那孩子不應該留在君臨飽受威脅。”

詹姆皺了皺眉，看向提利昂，“那么你的具體對策是什么？”

提利昂看了詹姆一眼，“把彌塞拉嫁到多恩去，或許會是個好的選擇。”

“我看你是瘋了！”瑟曦奪過提利昂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多恩！馬泰爾家族！你怎么不去和多恩的公主聯姻呢！當初父親原本答應過讓你娶伊莉亞馬泰爾的！”

事情要追溯到多年以前，那時候瘋王尚且在位，原本泰溫屬意讓瑟曦嫁給雷加王子，當時的鐵王座第一繼承人，可是因為對泰溫心存忌憚，瘋王伊里斯拒絕了這個提議，理由是“娶仆人的女兒會招致他人笑柄。”

而后多恩當時則提議由奧伯倫馬泰爾和伊莉亞馬泰爾與詹姆、瑟曦雙雙聯姻，卻被泰溫拒絕，更是提議以提利昂為聯姻對象，以此侮辱多恩。

此后，當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瑟曦舊事重提，當然也只是為了羞辱提利昂而已。

提利昂卻不以為意，事實上，面對瑟曦這不痛不癢的攻擊，他早就免疫了。

侏儒徑自就著酒壺喝了兩口酒，這才對瑟曦淡然道，“你應該慶幸，多恩或許比君臨更安全。至少多恩人不虐待孩子，也不會尖殺孕婦或是新為人母的年輕母親。只要彌塞拉不像你一樣囂張跋扈——這一點感謝七神，她的心性的確沒半點不像你，倒是容貌得到了很好的傳承——她會得到很好的禮遇。”

瑟曦咬唇，不再發言。

“而托曼，正好和史坦尼斯之女年紀相仿，我們可以派人去龍石島，求娶席琳公……”

這一次，不等提利昂發完言，瑟曦徑直拿過酒壺，倒在了他的頭上。

“我看你是瘋了，提利昂，你存心想要害死我的孩子，讓他們不得善終。喬佛里呢？是不是你還打算讓他也娶個有灰鱗病的女孩？”

她無比忌憚地看著提利昂，咬了咬牙，恨不得食肉寢皮，才解恨意。

提利昂擦去了臉色的酒水，并不看向瑟曦，只是淡淡望著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泰溫。

縱使在人前，他也不會有幾分阻攔，何況現在關起房門來，鬧笑話，羞辱的也就只有他提利昂一人。

一陣疲倦的悲哀從心底深處生起，提利昂壓下這種情緒，竭力保持理智，輕聲說道，“史坦尼斯沒有多少封地，若我們做主把風息堡留給他，任由他制衡高庭，會有很大好處。退一萬步講，哪怕是他只要按兵不動，留下戰力去對抗鐵群島，我們也能減少許多后顧之憂。至于高庭，如果彌塞拉嫁去多恩，我們和多恩包圍著高庭，我不認為藍禮還會貿然發兵。”

如此一來，蘭尼斯特的大軍要壓制北境的軍隊就并不是難事了。

不過這句話，提利昂并沒有說出口，因為已經是顯而易見的結果了。

可是瑟曦是否會聽，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泰溫看了看提利昂，半晌后，淡淡開口道，“我要回西境整頓軍隊，在此期間，提利昂代為執政，以國王之手的名義。”他取下胸前的首相勛章，丟到了提利昂腳邊，并沒有多看提利昂一眼，起身離開。

提利昂把那枚沾了些許酒漬的胸針拾起，小心翼翼擦干凈，別在了胸口，他得意看了瑟曦一眼，又越過她，看見了詹姆凝重的神色，于是，提利昂的神色便復雜起來，他做了一個日安禮——

“愿陛下長治久安。”

因為身體畸形，這舉動讓他看起來無比滑稽，但是詹姆和瑟曦都沒有笑。

提利昂說完，轉身離開，他摸了摸胸口的首相標致，腳步越發輕快。

“這一次，輪到我了。”

（不知道如何表達出，Finally，it's my turn 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