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里斯做夢也料想不到，這次帶著一千人來制裁這些賤民，竟然大半夜過去，損兵折將不說，竟是一個人也沒抓到。

這如果傳了出去，他身為泰洛西儲君，哪里還有半點面子可言？

然而，要是此刻退敗，那他的顏面就更加蕩然無存了。

可，更令人在意的是，高墻對面，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怪物？

有那么一瞬，他產生了一種未知的恐懼。

不過，塔布里斯轉頭看了看自己人數銳減了一半的軍隊，壓下了稍縱即逝的挫敗感和恐懼，下了最后通牒：

“天亮之前，我要攻進去，如果我沒能成功，你們所有人也不用再為我效命了，泰洛西不需要飯桶，把你們送去填平狹海也比讓你們活著浪費糧食來得好。”

眾人一夜戰栗，死傷過半，此刻也多是驚懼憤慨，面對塔布里斯傲慢而又毫無體恤的言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面面相覷一番，他們兵分兩路，一小隊人馬去了后門。

前門難以攻克，他們便想著要從后門入手。

與此同時，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修道院高墻的另一側輾轉著，用石頭裹在羊皮紙中增加了重量，將其拋了出去，恰巧滾落在暗暗行軍的士兵們腳邊。

不過多久，這封信就被送到了塔布里斯手中。

塔布里斯看了一會兒，微微露出一個冷笑，“倒是讓這個小子逮到了機會。”

他吩咐下去，將人群一點點調動到了后門出，只在前門留下了最少的人。

黎明將至未至，窸窣的腳步聲漸次淹沒在蟲鳴聲中，而后，又歸于短暫的沉寂。

直至一聲鳥叫聲從修道院的后門外響起。

主樓處，瓊恩聞聲，有些疲倦地睜開眼睛，他微微蹙眉，神情中充滿了戒備，卻又無比釋然。

梅麗珊卓遞來了一杯熱茶，瓊恩抬手，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幾乎是腫了一圈，肌肉無比酸痛。

于是梅麗珊卓俯身，將杯子遞到了瓊恩嘴邊，同時，她用那種慣有的神秘莫測的語氣輕聲道，“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知道。”瓊恩如是回答。

很快，騷亂和喧嘩之聲便響徹修道院。

后門不知何時被人撤去機關，而全部打開，五百余士兵魚貫而入，兵刃敲擊之聲四起，伴著驚恐的叫聲。

“走，去看看。”瓊恩起身，不忘囑咐梅麗珊卓安頓一下眾人。

利亞特修道院本是具有百年歷史的老建筑，此刻卻在火焰和刀劍中漸漸有土崩瓦解之勢。

叫囂之聲，短兵相接，將這長夜拉得格外狹長。

萊斯握著長劍，負隅頑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落下——他拼盡全力，卻仍然不能避免有人喪生，事實上，他連自保都實屬勉強。

以一敵百，并非絕無可能，但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這種優勢，原本托瓊恩之籌謀，是可以保持下去的，只是……

“你答應過我！不會對其他人出手的！”魯道夫氣急敗壞，看著塔布里斯，格外悲憤——他只是想要得到眼前這個男人的認可，承認他的地位。

“父……”他張口，卻見一道冷箭射了過來，徑直朝他而來。

怔忡之后，才發現那箭矢竟是瞄準朝他身后之人——一個握著匕首，正要奪取自己性命的人。

魯道夫看著塔布里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漸次，化作了哀傷和諷刺。

“我明白了……對于高貴的泰洛西儲君而言，我這樣的存在，原本就是要被毀滅的……是嗎？”

瓊恩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漫不經心又玩世不恭的淡淡嘲諷：“你知道就好，他要是想認你，你至于在這個修道院長大？”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放了一支箭，將萊斯身后的一個敵人解決掉。

萊斯回過頭，看了瓊恩一眼，很快會意，帶著剩下的人撤退到了主樓之中。

瓊恩鎮定自若的氣場吸引了塔布里斯，他揮手，示意不用去追，畢竟他的目標已經初現了。

殺意在空氣中蔓延。

瓊恩似乎是感覺不到這股戲謔的殺意，緩緩走下幾步臺階，望著廊下的塔布里斯及其士兵們微笑。

“這可真是個漫長的夜晚，是不是？晚上好，塔布里斯殿下。”

塔布里斯看著瓊恩就站在二樓處，青年黑發黑衣，與夜色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似乎天生就屬于這漫漫長夜一般，透著一種神秘而未知的危險。

然而這又如何，他始終是要出來投降的。

“今晚的機關是你布置的？在樓上放冷箭的人也是你？其他同伙呢？”塔布里斯語氣傲慢，如在后的黃雀一般，看著瓊恩，已經視他如階下囚。

瓊恩笑笑，“我來圍觀傻子的，早些時候就覺得你這個兒子很高傲，原以為是個什么有本事的人，原來不過是自恃出身高貴而已。”

魯道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惱怒地盯著瓊恩看了兩眼。

瓊恩瞥了魯道夫一眼，冷冷道，“你在他眼里，不過就是一個私生子，就算這樣，你也想要被他認可？你背叛了整個修道院的人，用他們的性命，就為了換這么個老東西的血脈？”

他唇角一彎，有幾分頑劣地笑道，“Shame”（※）

魯道夫閉口不言，他也算得上能言善辯，但在瓊恩面前，他只能三緘其口。

塔布里斯卻不，他憤怒地伸手指向瓊恩，喝道，“誰把這個小雜種給我殺了，我賞賜他十個美女！黃金一箱！”

“我恐怕……你沒有那個機會了。”瓊恩遙望不遠處的夜空，有幾雙大大小小的翅膀正一扇一扇，向他振翅而來。

須臾，三條大小花色各異的魔龍盤旋在塔樓頂端，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瓊恩望著看龍看傻的眾人，輕聲吐出了一個熟悉無比的詞語。

“Dracarys”（※）

瞬時，火焰如蛇形蜿蜒，自塔樓盤旋的三只有翼巨獸口中吐出，漸次淹沒了整座修道院的地面。

長夜率先飛起，從人群中用爪子抓住了塔布里斯和魯道夫，然后飛向更高的高空。

瓊恩帶著劫后余生的眾人向樓上走去，聽著慘叫聲此起彼伏，轉頭看著映出些許火光的蒼穹。

“天終于亮了。”他幽幽說道。

時值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