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不愿承認，但是羅莎的聰慧及智謀，以及對自己的了解，的確不輸特蕾妮，他淡淡看了羅莎一眼，“你要怎么替我接解決斯特洛大陸的棘手之事？”

他不動聲色把羅莎推開，和自己保持一定距離——特蕾妮不知道這會兒是不是躲在什么暗處，那個死丫頭雖然非常開朗樂觀，但是又格外地認死理，如果她誤會自己耐不住寂寞又去找了別的女人，怕不是能一發狠毒死自己。

羅莎輕笑，不再刻意靠近瓊恩，只是輕輕對瓊恩鞠了一躬，“一個月內，您會等到結果的，不過希望到那時，您能擁有面對現實的勇氣，并且相信我的誠意，至于那些龍蛋，就是訂金了。”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

瓊恩看著卡羅拉挺直的背脊，走得越發遙遠，心中產生了一絲疑問。

平心而論，如果是在特蕾妮之前認識羅莎，他或許會對這個和自己旗鼓相當又愿意放低身份的女人產生好感。不過——

如果這世間的確存在該死的七神、或者任何什么見鬼的神明，那他的確是很喜歡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瓊恩有些失眠——他睡得并不安穩，一是因為羅莎和她代表著的背后勢力卡羅拉突然的靠近，以及特蕾妮莫名其妙玩起來的失蹤；二則是因為，他放不下臨冬城的四個弟弟妹妹，可是卻又沒有多余精力去救；再者，伊利里歐資助他的目的，瓊恩也漸漸明白了：

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中，沿著狹海一路向南匯聚夏日之海，沿岸的城市，依次是布拉佛斯、潘托斯、密爾以及最靠南部的瓦蘭提斯。

而潘托斯作為距離維斯特洛七大王國最靠近的自由貿易城邦，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理論上應該極為富強，可是，與布拉佛斯簽署的各個協議條約等限制了潘托斯的發展和兵力，潘托斯財力和交易占據優勢的同時，卻不得不限制了城內的傭兵的數量，因此受制于其他自由貿易城邦。

而潘托斯的真正掌握實權之人，雖然表面上看是親王，但實際上是掌握在身為總督的伊利里歐手中。

伊利里歐此人，年輕時做過傭兵，也是刀尖舔血走過來的，這樣的人，知道進退，知道危險，又有謀略和野心，自然不是一般的傭兵可以相比的，否則也坐不上總督的位置。

他又怎么可能一直甘心，受制于人？

先前將丹妮莉絲嫁給卓戈卡奧，恐怕也是為了或許卡LS的助力，穩固關系，畢竟他對丹妮莉絲的禮遇不是錦上添花，甚至也不僅僅是雪中送炭了。

瓊恩打聽過，現如今的丹妮莉絲跟在卡奧卓戈身邊，相當幸福，但似乎他們并沒有問鼎鐵王座之意——當初因為瓊恩的身世關系引起了過多注意，勞勃似乎無暇顧及狹海對岸的丹妮莉絲，并沒有派遣人去暗殺她，因此恰好并未激怒卡奧卓戈。

如果沒有當初派遣梅麗珊卓避免卡奧卓戈中毒不治，或許現在的丹妮莉絲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女王，但如今，她仍舊只是草原上的卡麗熙，并沒有四處解放奴隸。

瓊恩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救了卓戈一命，算是對丹妮莉絲的幫助還是阻礙。

只是有些事情，原也由不得他。

比如——

他的思緒繞回了生養之地，臨冬城。

羅伯恐怕是不對帶兵回家駐守了，他一心只想在前線做出成績，而過于相信北境的臣民的忠心程度。

他極力勸過，結局卻也由不得自己。

這世界的許多事情都在朝著他無法掌控的趨勢去發展，而他卻無力改變歷史的足跡。

如是這樣，那么他重生于此，頂著個莫大的光環，又是為了什么？

瓊恩就這樣，一個人在城墻高處望著遠處，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那個落寞的背影投射出無限的孤獨清冷，有些刺目。

侍女裝束的姑娘在暗處抬頭仰望著那個孤獨的背影，改頭換面后，姿色大打折扣的臉上少了幾分明艷，多了幾分憂心，但仍是一眼看得出其中的關切。

伊利里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輕聲道，“如果你真的很擔心他，可以試圖以侍女身份給他些鼓勵，特蕾妮小姐，甚至，其實我認為瓊恩已經看出了你的身份，只是他和你心照不宣罷了。你何必還要堅守現在這個身份，而不是光明正大回到他身邊？”

特蕾妮眉心一凜，搖了搖頭，“父親現在找不到我的蹤跡，我也就不必繼續監視著瓊恩了。我不能光明正大呆在他身邊，而且，你也看見了……今天那個叫做羅莎的女人，雖然我不喜歡她，但是她能為他帶來的，是無垢者的軍隊、是一批全新的龍蛋，是源源不斷的財力資助……我呢？能給他什么？”

說到這里，姑娘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涼和嘲諷，她素來是自信滿滿的，只是如今，有了真正喜歡甚至深愛之人，她才明白過來，從前的自己，不過是因為一顆空無情誼的心臟而活得輕松罷了。

特蕾妮戴上了面紗，讓自己看上去更像一個侍女，更加難以辨認五官。她斂去了情緒，淡泊道，“且不說身在自由貿易城邦，我只是個來自維斯特洛大陸的異鄉姑娘。就算是身在維斯特洛大陸，我也不過是個多恩親王的私生女，除了善于用毒就一無是處。他注定不會碌碌無為，默默無聞，為什么要因為我絆住束縛他的腳步？”

“那么，你不打算回到他的身邊了？”伊利里歐不解地問道。

從來女人都只會攀附有地位的男人，哪有在男人開始穩固之后，反而離開他身邊的道理？

現在的瓊恩，顯然早就不是當初一無所有的北境私生子了。

她神色里閃過一絲凄然，“我或許，一生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反正，想要從他那里得到的東西，很早就有了。”

她悲傷的表情里又隱隱藏了一絲苦澀的幸福，這種決然讓她看起來格外動人，盡管現在的她，甚至連五官都不屬于自己。

伊利里歐欲言又止，看著特蕾妮雙手交疊著放在了小腹前，向自己鞠了一躬后緩步離開。

他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忽然也就明白，自己何以要幫這個姑娘做這不上算的賠本買賣。

替她安頓替她欺瞞瓊恩，嚴格來說，對伊利里歐自己都沒有什么好處。只是，他仍然決意幫她。

月余來一直不明白的問題，此刻終于明白了。

她這種一心想要守護心愛之人的決心，實在是太像某人了。

伊利里歐摸著懷中作為護身符的，放有西拉畫像和手指的小盒，輕輕嘆了口氣。

“西拉，我經常還是很想你。”

潘托斯的海岸邊，涼風習習的黃昏，有了幾分初秋的意味。